这个时候,我是个乞丐。
大老早的时候,我把我原来的干净衣服换掉,穿上一身破烂,破烂还不行,我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差不了,便提着个破碗拿根棍子背个破袋子摇晃在马路上了。
我的胡子呢,我用几根小草把它们缠了,束成几条。我很满意我的打扮,多年来,我要么是那样,要么是这样,我在各种角色中体会人们对我的态度,那真是种享受啊。
嗯,放心吧,我从来不去干扰别人,我只是在街上走而已。
没人给我钱财,吃的,穿的,从来没有,因为我从来不问,我只是喜欢从街这头走到街那边,乐呵呵的,有时唱唱歌,日子过得真有趣呀,说得我的乞丐隐要发作了,真想现在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赤脚走路唱歌呀。
任何市镇的街道我只以乞丐的模样走一次,绝不会来第二次。这是我的规矩。
我盯着人看,看人家卖东西,买东西,讨价还价,人的活头就在这里面呀,多有意思呀。
这时,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很奇怪,极少有人这样拍我的肩膀,即使是真正的乞丐要来拍我,还没举手我就感觉到了,在人家拍下来时,我会恰到好处的躲开,当然,要躲得自然,像是没那么一回事。
能拍中我的人绝对不简单。
我略为诧异,但这诧异也只是在脚底。
只见这人四十岁模样,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相貌普通得就是他当面打人家,人家想报仇还不一定打得对人呢。
普通的相貌,不普通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是看我,又像是看我后面,更像是和我后面的什么东西对眼。我不能回头,一回头就表明我识破了他。一旦他知道我识破了他,他拍我更是有他的理由了。
我就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人认出来,任何人,谁也不行。
那么多年来,我是什么身份就绝对是什么身份,比如,当我经商时,绝对在经商,一心一意经商,一心一意赚钱,只求赚钱,不能亏本。我不会在做生意的时候跑去当将军打仗。
当我是乞丐时,我就是乞丐。
‘仙翁。’那人鞠躬着说,声音很低,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吃了一惊,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有人在我是乞丐时这样对我说。
不要说我的衣服有多破,不要说我的胡子有多邋遢,不要说我的身高没改变,不要说我的相貌还是原来的相貌。我吃惊之后就是伸出手中的碗,破碗,声音沙哑的恳求:
‘大贵人,施舍一点米钱,一点点,就一点点。’
我从来没问过人要一点东西,以乞丐的身份来说。我当乞丐纯粹是为了好玩,当乞丐容易看穿人的面具。
‘仙翁。’那人还是鞠躬,他显得更诚恳了。
我转头就走,丢下一句话:
‘仙你的头,有钱给钱,没钱给米,没米给个笑脸。哼!仙你的头。’
我以为甩开了他,我以为他会知趣,知难而退。谁知五十步外,又被他拍了一下,这回可没让他占了多少便宜,他只是指尖拍着我的衣服而已。
‘仙翁,请留步。如果我没有说错,你至少活了三百年!’那人在拍我后,我停了下来,他转到我面前,又是看着我说,那双眼睛又是看着我的后面,可是,他又明明的看着我,眼神却像和我的后面什么东西交流。
这家伙真讨厌呀。可是,等等,他说活了三百年,这可让他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