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个字的排行,我问过大夫,大夫奇怪的看着我,目光里有责备,也有为难:
“那是先人圣人定下的规矩,我们只管遵守就行了,管它那么多干嘛?至于写字从左到右,更是荒唐,荒唐。”
“可这样就不容易碰着墨迹呀,刚写的字,嗯,从右到左,这墨水还没干,为什么不能从左到右写呢?为什么不能呢?”我才不理他那双老眼呢,虽然你救过我,就不让我说自己想说的话了吗?
“你,你,就算你是对的,你写得出《黄帝内经》吗?你写得出《金匮要略》吗?写得出《本事方》吗?”大夫急起来还真像个孩子。
我怔住了,不说话,心里说,我写不出,你又写得出了?
这一年来,我不止卖柴火给大夫,还卖些草药给他,有时,不要他的钱。什么千斤拔啊,车前草啊,雷公根啊,田七啊,等等。凡是山上有的,他想要的,我几乎都能找给他。
他也教了我一些药的用法,给人看病的方法。当然,这只是偷偷学,匆忙中学,一旦他那又肥又大的老老婆出现,我得赶紧跑。
大哥见我采药去卖给大夫,便说了大夫的故事:
“大夫医术很高,我们上山打猎的经常手断脚摔伤,都是送给他医。他收费不高,我们都很尊敬他。他愿意教你,是你有福气。”
“可他教不了我什么,他老婆厉害呢。”我说,我对医药不是很感兴趣,对读书也不是很感兴趣,我倒是对打猎打柴非常感兴趣。
“唉,你不知道,大夫曾经有两个孩子,都生病死了。”大哥低头叹息,然后把他的水烟筒吸得咕嘟咕嘟响。
“生病死了?他那么厉害。”我吃惊的说。
“再厉害的人也有自己做不到的地方啊,就像刀修不了自己的把,唉,不管怎么说,大夫医我们时都挺好的,有效。嗯,如果不是他的两个孩子都死在病上,他的老婆对他也没有那么凶。听别人说,以前他老婆骂他自己都救不了自己的孩子,还当什么医生,砸招牌算了。也许大夫内心非常痛苦吧,很内疚吧,从来不和老婆顶嘴,任由老婆辱骂。”
我的思绪收回来,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地面上,就着火光,我写了几个字:
黄帝内经。
写完了,我发现我竟然没有按照书本的排列写,而是从左到右,我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树枝划过泥土时,泥土下传来不寻常的响声,象是下面是空的。
我用脚擦过去,划走了表面一层土,露出比较平坦的一小块。我不再用脚了,用手划拔泥土,一会儿后,半张饭桌大小的小平地被我整理出来了。
我轻轻抚摸这不知是石头还是别的什么,似乎上面刻着一些图案或者文字,我加了几条柴火进火堆,火光亮了许多。
是图案,也是文字,可是,图案是我完全陌生的,文字更是陌生。
既然是陌生的,我怎么知道它们是文字呢?
就是知道,因为它们一行行的。
图案既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既不是山河也不是人物,它就象梦中意外梦见的事物,无法说出口,但就是心里知道。
我壮起胆,用力一拳砸在上面,轰的一响之后,是嗡嗡不停的声音,反复震荡了一个呼吸才消失。
突然,我害怕起来,我怕下面有什么古怪的东西,跑出来把我吞噬。
我不敢再去碰这东西,退到石堆外,宁愿承受更为寒冷的夜露,我把火堆转移到这边,把石头当屋子的计划落空。
虽然害怕下面跑出来什么怪物,但也只能在旁边呆着,就这么呆着。
我爬到山顶的边缘,这时我不敢行走,害怕一个不小心翻跌下山。
我想看到下面是不是有火把。
天啊,真的有火把,无数支火把,不过,它们还很远。它们分成几行从馒头村方向向山里行进。我激动得站起来,高声呼叫。当时,我不管这呼叫有没有用,只管尽力喊啊。
其实,黑夜里,箭头岭上的那堆火比我的呼叫有用得多。
我看到,原来分成几支的火把队伍最后都朝向我的位置汇合,众多的狗叫声乱吼。最后,它们在山脚下各自一方向上延伸,攀升。最后,火把停了下来,停下来的地方,就是石壁开始的地方。
一个雄壮的声音传上来:
“志生,是你在上面吗?”
这是大哥的声音,他吼起来和老虎没多大区别。他们真会省力气,判断力相当准确,他们没有在老远乱喊,一直等到很近了才喊。
众多的狗们不干寂寞,也跟着大哥吼。可我听不出黑豹和猛龙的声音。
我在山顶回应:
“大哥,我在这里。”
山下面顿时传来欢呼声,也许有骂我的声音,我没听到。
“你别动,我们上去接你下来。”
是的,我没动,我在这里等你们。
我在猜,是大哥上来呢还是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