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渐渐侵蚀我,只要风吹得大一点,我都觉得自己随时会掉下去。
我连站起来都不敢了,我怕一个不稳,人就会像一张叶子往下掉,刚好成了某种野兽的大餐。
“大哥,大哥。”我朝馒头村方向喊了起来。
今天,大哥和棚边,根生都没有进山。其实,就是进山,他们都不是都一起行动的。我也是,近来至少有一半时间是自己行动,尽管猎不到什么值钱的野兽。只有在他们猎到大型野兽时,才叫我一起去抬出山。
村里也有其他人进山,只是不知道他们在什么位置。
那好,光喊大哥是不行的,得这样喊:
“救命啊,救命啊,我是秦志生,秦志生,我下不了山,我在箭头岭,快来救我。”
我的喊声惊了一些住在山顶的鸟儿,它们有的飞起来盘旋了一会又飞回巢。它们不怎么怕我。它们在这个高度上筑窝,有着它们自己的自信,你们那些凡是不会飞的,我们怕你们做什么?
我朝各个方向喊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声音被别的山挡回来外,没有听到一点别人的声音。
奇怪,这一带应该至少有十来个猎人的,虽然我看不到他们,虽然极少一起行动,但会偶尔碰上这个那个。
为什么没人听到?没人应我?
我急得快哭了,但我意识到我不能哭,我感到了一点羞耻,决定再次试探爬下石壁。
仍然无法成功,我的手指扣住石块,用力,这时不止是疼痛了,而是刺心的痛。我估计,如果我硬着下去,只怕在一半或者连一半都不到的位置失手,掉下这可怕的箭头岭。
看来,我上来时过于逞强了。
西边的太阳已经暗淡下来了,虽然还看得见它,可它的光芒越来越令人感到凄凉,它照耀在我身上已经几乎没有多少温暖了。
山区生存法则之一:刀,我当然带在身上,它就在我身后。
法则之二:火种,也就是打火石,我也当然带在身上。
我都带有。
趁太阳还没消失,我赶紧在这几间屋子宽的山顶收集干草,干柴。幸好,这里虽然从山下看上来没什么草木生长,然而,小树茂盛,自成一个小世界。
在太阳完全看不到时,我收集到足够烧一整夜的柴草了。
山顶稍微中间的地方,有几块大石头,围成一个刚好容纳得下两个人的小小半圆圈。不用装两个人,装我一个就行了。我把火堆设在北面一头,因为这个时候吹着南风。处在南边的我,不会被烟雾熏着。我掏出打火石,就着又干又细的草叶,打击火石。
火石很好用,点燃了干草,干草烧燃了干柴,干柴开始烘烤生柴。
生柴耐烧,当足够多的生柴燃烧时,尽可放心睡着,因为它们会缓慢燃烧,给我足够的热量。
在这高山顶上,在黑夜里,就是最炎热的夏季,对于衣着单薄的我,如果没有火堆温暖,冷嗖嗖的捱到天亮,估计我不是人了,是死人了。
虽然这时候真的刚好是夏季。
火已经燃了,火堆在燃烧,我处在兴奋中。
我不再害怕,我相信,大哥和村里人会发现我没有回家,他们会出来找我,一旦他们靠近箭头岭,一旦没有山阻挡他们的视线,他们会看到箭头岭上的火光,他们会想到,秦志生是不是在上面,于是,他们会在山下喊我,我会听得到,我会回应。
到时就得救了,怎么救?
背我下去吗?不可能,用绳子绑好我,吊我下去,行。
可是,似乎有点那个,那个太丢人了。
是要活命还是要丢人?我想了好久,还没想好,就听到一些鸟儿吱吱喳喳声。
鸟儿归巢,大鸟喂小鸟,或者一公一母两只鸟在亲热什么的,很热闹。
随身带来的干粮还有一些,我舍不得吃。
那就吃鸟吧。
我知道,黑夜中的鸟儿很容易捕捉。
但我还知道,馒头村一向不允许猎捕鸟类,传说鸟是神,是保护神,是吉祥神,是平安神。
我对我冒出吃鸟儿的念头有点惶恐不安,我怕它们知道我有这念头,降灾给我。
我不想吃鸟了,饿死也不吃,不能吃!
我不打算对外呼救了,我安心睡到第二天,或者睡到村里人来到。
可我很兴奋,没有睡意,这种兴奋其实是心乱,尽管我自己安慰自己可以睡了,可就是不想闭眼,连眼都不闭,睡什么睡呀?
就着火光,我百无聊赖的用树枝这里划一下,那里点一下,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当我划到脚下的泥土时,我想起了写字。我很少写字,大夫虽然给我书,给我纸,给我笔,毛笔。
可我不太会写,那毛笔怎么写的字那么粗呢?细一点不行吗?还有,在这一年的读书过程中,我发现竖着的字很别扭,而且还是从右到左呢。这不好吧?人的眼睛不是一只左一只右吗?如果字是横着一行行的,多好呀。因为和眼睛一样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