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邀在曲曲折折的胡同里行走,胡同两侧的墙上挂着的长明灯发出昏暗的灯火,她已经走到了酆都城边缘。
有人从胡同另一侧慢慢走来,他手里提着灯笼,却没有点着,那人踏进胡同走了几步便停下了,宣邀也停下了脚步,抬头打量着面前的人。
那人先行礼道:“见过鬼帝。”
宣邀还礼道:“不知哪位仙友?”
那人向前几步道:“我叫莲华。”
两人近了,宣邀才看清莲华,他脸上带着一幅薄薄的青铜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只露出了形状美好的嘴唇和下巴。
宣邀一瞬间觉得这人哪里见过,熟悉得很。
莲华低着头,道:“莲华到鬼界,原只想拜望旧友,未想能遇见鬼帝,真是荣幸之至。”
这本是最普通不过的客套话,但在宣邀听来情谊真挚,如同发自肺腑一般。
宣邀道:“若仙友拜望旧友后仍得空,不如屈驾来冥府十殿。”
莲华仍是低头,低声道:“那到时叨扰了。”
两人分别,宣邀在两人擦肩而过时听到有水滴落到地上声音。
她想,鬼界阴湿,水自房檐滴下,也不足为奇。
在她背后,莲华面上赫然两道泪痕。
莲华提着灯笼,走出胡同,来到大路上。越过忘川河,眼前是冥府十殿。
冥府十殿是十殿阎君的办公地,地藏王菩萨心怀众生,在鬼界奔波,最后总要到这里落脚。
莲华一步步向对岸走去,随着他的脚步,他手里的灯笼也渐渐亮起来,当他在忘川河上界横走过去时,河里并没有他的影子。
他一步步走近冥府十殿,殿门口的守卫没有一个人看见他。
莲华提着灯笼走在殿里,最后他在森罗殿前停下,缓缓走了进去。
殿里空荡荡,他走深了才听见有谈话声,一个俨然是和尚打扮的男人和另一个阎王打扮的男人谈话,和尚脚下是一只白犬,温顺的躺在地上,眯起眼正在瞌睡。
莲华走近两人,静静地看着两人一狗,那两人还是谈笑风生,那只白犬却猛地睁开眼,支起耳朵,片刻它他慢慢起身向门外踱去。
阎王打扮的男人道:“地藏,它怎么了?”
地藏答道:“随它去,它估计是听咱俩谈论佛法,厌了。”
男人笑道:“原来谛听也会厌。”
莲华默默的跟在谛听身后走出去,走出森罗殿,谛听忽然快跑起来,一点也没有刚才慢吞吞的样子。莲华跟在它后面,一点也没有落下。
谛听沿走廊奔到尽头的一个房间,想撞开房门,无奈力气不够,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了,谛听立刻钻进去,紧接着门缝被推大了,又被接着关上。
一个人影提着一盏熄灭的灯笼出现在屋子里,谛听一动不动的盯着莲华,而莲华慢慢地把面具摘下。
谛听伏在地上化成人形,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她颤抖着声音道:“主上……”
莲华道:“你先起来。”
谛听哆嗦着起身,道:“中古时代,我接到主上战死的消息,心下惊疑又无可奈何,哪里想到……”
莲华道:“当时战死的,不过是我的替身罢了。自姊姊死后,我如履薄冰,替身一事从不敢告诉他人,你自然不晓得。”
谛听道:“主上早备好替身,可是知晓什么?”
莲华道:“当初姊姊战死,我在收拾她的遗物时,发现少了昆仑镜,镜子是当初西王母赠与姊姊的,我也曾潜入昆仑,但并未找到。当时我便起了疑心,昆仑镜是去……”
他忽然噤了口,再看谛听也是一脸惊恐,便道:“是去那里的钥匙之一,我不敢不防。当时谨慎备下的替身,没想到最后竟救我一命。”
谛听道:“那前几日潜入上古牢狱的人,也是主上了?”
莲华道:“是,替身里藏有我一半的魂魄,前几日刚取回。”
谛听道:“我早该想到的,若有一人能无声无息的潜入上古牢狱,除了您与后土女神,再无他人。”
她又道:“那主上这两千余年去了哪里?”
莲华道:“云水寒当初欠姊姊一个人情,我讨了过去,让他给我伪造身份。后来他把在中古战场上战死的神灵的身份给了我,我借着这个身份,在调查当初……那件事。”
谛听又跪下道:“如今主上归来,可需要谛听做什么?”
莲华沉默了片刻,道:“你有没有听过鬼帝的来历?”
谛听道:“听过,见鬼帝的第一眼时,我以为她就是……但我听她的来历后,她与叶家人没什么不同。但若是后土女神有意为之,那我听不出来也是正常。”
莲华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待以后我还要亲自拜访她。你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他手中的灯笼又燃起来,身影慢慢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