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比几十年前大了很多,当初上面人界人口膨胀,弄得丰都城里鬼满为患,萧非掌握鬼魂轮回赏罚,就发公文拘了一队专业鬼魂来重建,重建后又拘了一堆鬼魂在城里道路上巡逻,城里的治安状况大为好转。
当时萧非告诉她,巡逻的鬼魂有一个专业名字,叫城管。
宣邀溜达到城边上时,正碰上一个一身穿白衣的男人飘悠悠地带着一行人迎面走来,他们穿过冥冥薄雾,宣邀才认出来是谢必安。
谢必安带着一队人站到道路边上,恭敬地行礼道:“见过鬼帝。”
宣邀道:“小谢,鬼差不够吗,怎么你也来干这押解冤魂的活了?”
谢必安道:“没办法啊,鬼帝,这是这个月死在昆仑山上的第三批了,那地方好歹也是神迹,一般鬼差上不去,只能麻烦我和大哥。”
宣邀才看清那一队鬼魂都身着人界的登山服,便道:“既是神迹,便有神灵佑护,又怎会死这么多人?”
谢必安道:“这大约便是天命吧。”
他抬起头,一挑眉,微微笑道:“鬼帝说呢?”
宣邀想:肯定不是,你看你这样,绝对不是。
她道:“昆仑乃天之柱,若是频频有灾难发生,定会动摇天之根本。”
谢必安微笑道:“怕是有人想进去呢。”
宣邀脸色一下子暗下来。
谢必安脸上依然是讳莫如深的笑,道:“不敢再打扰鬼帝。”
说罢他便带着冤魂离开,剩下宣邀还留在原地沉默。
宣邀心知他在说什么,知秋留在华胥,有人在昆仑山捣鬼,萧非令人把死在昆仑的冤魂带回来,他在暗示,鬼界已介入天外天一事中。
宣邀有心事重重地向城中心走去,直到萧非府邸门口,看门的鬼使向她行礼,她才回过神来。她摆摆手示意不要通报,径直走进去。
进到府邸,萧非正在批公文,看见她来很是惊讶,道:“你今日怎么来了?”
宣邀又猛的一惊,她也不知道自己来干嘛,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慢吞吞地说道:“哦,我来,想问你借一下白泽神君的上古史。”
萧非道:“这么大的事,让云衣来不就行了。”
他唤身边的一个鬼使去拿书,又道:“你还没吃饭吧,在这吃了吧,也不枉你跑一趟。”
宣邀跟着他去客厅,道:“你怎的知道我还没吃饭?”
萧非道:“你家的饭点向来晚。你还小时用过了晚膳来我这儿,非要再和我吃一遍。”
宣邀一想,的确有这事,笑道:“是有这事。”
萧非摸摸她的头,道:“那时你还这么小,转眼间就是鬼帝了。”
他又唤来了一个鬼使,道:“太平,去告诉云衣姑娘一声,说鬼帝留在我这了。”
萧非两个鬼使,分别叫太平,安宁。刚才那个拿书的鬼使是安宁。
两个人入了席,饭间萧非又讲了一些当初他游历时的稀奇事。他虽是不苟言笑,此时也难得温和。
萧非正在讲无患木,宣邀向他望过去,他身后是放杂书的架子,架子上镶了长条的宝石,从宣邀的角度看过去,刚能看见她自己的下巴和身子。
宣邀一瞬间惊极了。
她忽然明白自己对莲华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她在宝石中看到的自己的景象,赫然就是她那时见到的莲华的景象。
这时萧非讲完了无患木,正低下头喝粥,宣邀趁着这空档道:“我来时见到一个人,他说他叫莲华,你认识吗?”
萧非道:“他是中古早期的神灵,古战场结束后居住在蓬莱,但喜好游山玩水,来鬼界也不稀奇。”
他顿了顿又道:“你怎的问起他来了?”
宣邀道:“我觉得他长得和我很像。”
萧非失笑道:“莲华的脸在古战场被伤,此后一直戴着面具,你怎的看出他的相貌?”
宣邀放下手里的勺子,右手遮住自己的眼比划道:“把我上半脸遮起来,现在像了吗?”
萧非沉默片刻,道:“我从未注意,今日你既说了,往后我留意一下。再说,相似之人世上万千,他与你相像也不足为奇。”
宣邀心中豁然,笑道:“正是,是我多心了。”
她又道:“小谢说昆仑山上多雪害,怎么回事?”
萧非脸色也暗下来,道:“昆仑是圣地,多有神灵佑庇,但最近死在雪崩中的人却有四五十人,这几十人本来就命不久矣,但不该死在昆仑。我想是有人在昆仑活动,结果却改了命数,我已向九重天发了公文询问,想来不久便有结果。”
两人说话间便吃完了饭,萧非命人收拾了桌子,道:“走吧,陪我去散步。”
宣邀跟在他后面,两个人沿忘川河散步,耳畔清风刮过的声音,她抬起头望着萧非在路边长明灯下模糊的容颜,想:当鬼帝有什么不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