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林小满在一种奇异的寂静中醒来。
不是城市里那种被窗帘和玻璃过滤后的安静,而是一种原始的、辽阔的、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寂静。她躺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
房间里很暗,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但她能感受到身边亚历山大的体温,能听到他均匀深长的呼吸。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他的睡颜。
他睡着了的样子比醒着时柔和得多。眉头舒展,银灰色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嘴唇微微抿着。没有了平时那种锐利和距离感,此刻的他看起来几乎有些……脆弱。
林小满轻轻挪动身体,想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起床。刚动了一下,亚历山大的手臂就收紧了——即使在睡梦中,他依然保持着某种保护的姿态。
她心里一暖,又躺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掰开他的手,溜下床。
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冰凉。她找到自己的拖鞋穿上,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一角。
外面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
天刚蒙蒙亮,东方泛着鱼肚白,然后渐次过渡到深蓝、紫红、橙黄。湖面已经完全结冰了,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洁白无瑕的雪,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蓝粉色。湖畔的松树林也披着雪,枝桠低垂,像一群静默的白色巨人。整个世界干净、纯粹,美得不真实。
她看得入神,直到身后传来声音:
“early riser.”(起得真早。)
林小满回头。亚历山大已经醒了,半靠在床头,被子滑到腰间,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肩臂。他揉着眼睛,银灰色的头发睡得乱翘,看起来有点孩子气。
“吵醒你了?”她问。
“生物钟。”他打了个哈欠,“平时这个时间已经在健身房了。”
“这里也有健身房?”
“没有。”亚历山大笑了,“所以今天得找点别的事情做。”
他掀开被子下床,只穿着一条深色的睡裤,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向窗外。晨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从额头到鼻梁到下颌,线条清晰得像雕塑。
“beautiful, isn’t it?”(很美,对吧?)他轻声说。
“像画一样。”林小满感叹,“比照片里还美。”
“照片永远拍不出真实的十分之一。”亚历山大说,“你得用眼睛看。用身体感受。这里的风,这里的冷,这里的寂静。”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冷吗?”
“有点。”
“壁炉应该还有余烬。我去添点柴。”
他走出房间,很快楼下传来窣窣的声音,然后是木柴投入壁炉的轻响。林小满又看了会儿窗外,然后去浴室洗漱。
水温确实需要等一会儿,但一旦热了就烫得舒服。她洗了个长长的热水澡,把一夜的疲惫和寒冷都冲走。出来时,房间里已经暖和起来,楼下飘来咖啡的香气。
她换上厚实的毛衣和保暖裤——都是母亲坚持塞进行李箱的,现在她无比感激——然后下楼。
亚历山大正在厨房忙碌。他换上了灰色的羊毛衫和卡其裤,头发梳得整齐了些,但还有几缕不听话地翘着。灶台上煮着咖啡,平底锅里煎着培根和鸡蛋,面包机里吐司刚弹起来。
“你会做饭?”林小满惊讶地看着这娴熟的动作。
“breakfast only.”(只会早餐。)亚历山大把培根翻面,“scrambled eggs okay?”(炒鸡蛋可以吗?)
“可以。”她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坐下,“要我帮忙吗?”
“already done.”(已经好了。)他把食物盛到两个盘子里,又倒了两杯咖啡,“milk? sugar?”(牛奶?糖?)
“都要一点。”
他们在餐厅的长木桌旁坐下。晨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把桌面照得亮堂堂的。窗外就是冰湖和雪林,像一幅巨大的、永远看不腻的风景画。
“今天有什么计划?”林小满边吃边问。
亚历山大喝了口咖啡:“i thought we could walk on the lake. to the island.”(我想我们可以去湖上走走。去那个岛。)
“冰够厚吗?”
“should be. but we’ll test it.”(应该够了。但我们会先测试。)他顿了顿,“and… there’s something i want to show you there.”(而且……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什么东西?”
“a surprise.”(一个惊喜。)他卖了个关子。
饭后,他们穿上最厚的衣服。林小满裹得像只熊——羽绒服、雪地靴、围巾、帽子、手套,只露出一双眼睛。亚历山大相对简单些,但也在外套外多套了件防风雪的马甲。
“ready?”(准备好了吗?)他在门口问。
“ready.”(准备好了。)
门一开,刺骨的冷空气瞬间灌进来。即使全副武装,林小满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空气清新得让人精神一振,带着雪和松树的凛冽气息。
阳光很好,雪地反射着耀眼的白光。亚历山大从门廊下的储物箱里拿出两根徒步杖和一双冰爪。
“put these on.”(把这个穿上。)他把冰爪递给她,“for grip. the ice can be slippery.”(防滑。冰面可能很滑。)
冰爪像鞋套一样套在靴子外,底部有尖锐的金属钉。林小满小心地踩了踩,确实稳当多了。
他们沿着屋后的小径走向湖边。雪很深,一脚踩下去能没到小腿。亚历山走在前面,用徒步杖探路,踩出深深的脚印,林小满就跟着他的脚印走。
“像在走迷宫。”她喘着气说。
“only one path.”(只有一条路。)亚历山大回头对她笑,“follow me.”(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