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一间屋子里,周围再不见桃花林。
夏挽勉强撑起身子,只觉得头一阵眩晕,四肢发软,自知身体是不能下床的,夏挽用手按揉着太阳穴,努力寻回一丝清明。
觉得好多了以后才开始打量所在的地方,屋子不大,只可以容下一张床和一对桌椅,木桌上摊铺几张宣纸和砚台,笔筒里寥寥的几只毛笔,还有一只烛心未灭的蜡,砚台未干,还染着墨汁。
是喜爱毛笔与墨画的人啊。夏挽暗想。
来来回回却不见有电灯和任何电器用品,夏挽微微蹙眉,意识到少许不对,咬着牙下了床,脑袋里宛如有刀片在搅动,夏挽只走了几步便出了一身冷汗,只能虚虚地倚着床杆休息。
“嘎吱……”木门被人轻轻推开,夏挽无力的掀开眼皮,看向来人,看清以后就愣在原地,是他,那天在桃花林的人,夏挽一时之间忘记身上的苦楚,猛然起身,“是你!”
本来头就昏沉,这样猛然一站,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直直的向前倒去,来人立马扶住昏昏欲倒的夏挽,声音清澈圆亮,“姑娘,没事吧?”
夏挽被他扶到床上,躺在柔软的床上才觉得好了一些,“你……”夏挽现在才发现,那日白发苍苍的少年与现在青丝如瀑的少年大相径庭,可那种心悸之感却是一样的,“你还记得我吗?那日在桃花林中……”
少年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轻笑答道:“姑娘何出此言?在下叶少初。在下与姑娘是第一次相见,何来桃花林之说,姑娘沾染风寒倒在寒舍前,是在下冒犯姑娘,带姑娘入寒舍加以治疗。”
夏挽听着颇带古韵的话,愣在那里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夏挽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少年与身处简陋落败的古屋,内心早已排山倒海,穿越两个字重重的砸在夏挽头上。
“这……这里没有一片桃花林吗?”夏挽听见自己的声音生涩而微哑,那片桃花林大约存在也有百年了,如果周围没有那么一片桃花林的话,那就说明自己所处的时空或许真的是百年之前的现在。
“姑娘说笑了,在下从小在此处长大,从来不曾听闻这边有一片桃花,倒是寒舍后院有一颗桃花树。”
夏挽听得此话只觉得全身无力,苦笑数声,“多谢叶公子的照顾。”真是可悲的命运啊,仿佛踏入桃花林的那一瞬间就注定命运变换,既来之则安之,夏挽一阵自怜自艾,再抬头看向叶少初时的熟悉感还是不能散去。
“姑娘客气。”叶少初微微拱起执箫之手,掩盖不住身上芳华谦和之气,长衫如雪,身侧侧挂一枚翠玉,清润而内敛,“姑娘昏睡了五个时辰,在下实在放心不下,敢问姑娘芳名,来自何处,好送姑娘回家。”
“奴……奴家……夏挽。”夏挽怎样也无法把这两字说出口,只觉得拗口涩嘴,奈何古代人说话带有自谦,也是习惯,“但却不知自己来自何处,更不知家有何人。”
“姑娘看上去应有及笄之年了吧。”叶少初沉思片刻,缓道,“在下家中正好空出一间空房,姑娘如若不嫌弃,暂且住下吧。等姑娘病好之后任姑娘去留。”
夏挽含笑颔首,“多谢公子。”夏挽默想,自己对这个时空没有半分了解,如果离开说不定会遇上什么,不如在此处养好伤再说,况且……他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夏挽真的很想知道。
叶少初清俊的脸庞一直让夏挽觉得莫名心悸与相识,夏挽从来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人,她想知道为什么,很想。
夏挽思及此处,微微垂下眼睫淡笑。
三月长安,繁华喧嚣。
随意在闹人的长安城道上畅游,望着或锦衣华服的富家子弟摇着扇子,潇洒的领着一群奴仆闲逛;或粗布麻衣的平民提着篮子,神色匆匆脚步慌乱的挑选;或残布破衣的乞儿,哭泣着磕头求着寥寥无几的铜钱讨生活。
当真是世间百态皆集于此。
夏挽穿着普通女子所喜爱的石榴裙,深红艳丽,娇俏动人,正宛如那句“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夏挽沉黑的秀发被扎成燕尾,将发分股,结鬟于顶,不用托拄,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结肖尾、垂于肩上。一脸兴奋的看着繁华的长安都城,手上拿着刚才老人所贩卖的叉叉糖,甜美而腻口。
叶少初喜性清爽干净,长发被高高束起,一手执扇,竹箫与翠玉挂在长衫身侧,含笑三分情,公子如玉,与夏挽走在一起,一个热烈一个温和。
“少初!前面是字画的,我们去看看吧!看看有什么你喜欢的。”夏挽清脆的笑道,拉着叶少初便向前方的书画小摊奔去。
摊位在青石道旁,崎岖难行的青石咯脚难忍,脏乱的青石上裂出一道又一道深深地痕迹,是被风雨侵蚀的见证,道两侧是素雅的菊花,也许不是怒放时节的原因,菊花半放半遮,含羞带怯的在略带冷意的风中摇曳。
摊主是一位高高束发,身着深蓝长袍之人,手中拿着一本生硬难懂的古籍书,书摊上的书只是边角泛出浅黄色,除了书面已经残破,其他地方都未曾有坏处,可以见出保存之精细,时间之长久,而摊主则是满口之乎者也,看起来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不像别的摊主一般大声吆喝拖长了音调,他只是挂了一面旗帜,题字“有缘自懂”。
夏挽倒是没觉得有多大趣味,反而是身边的叶少初饶有兴趣的笑了一下,上前搭话:“路过此处,幸得见兄台在此摆摊,特有兴趣,前来观看。”
“不敢不敢。”摊主拱手作礼,“鄙人只是这偌大长安之城中小小的落魄人罢了。公子气度不凡,内敛贵气,看来是诗书满腹之人,鄙人这小小书摊,也不知能否进入公子眼中。”
“兄台实在抬举了。”叶少初面上毫无惶恐或自满之色,一如既往的沉静之色,淡然而立,不被这尘世喧嚣而所沾。叶少初上前几步,细细打量书摊上的这几本书,突然神色一亮,拿起一本仔细阅读,难掩语气中的欣喜之气,“兄台可否把这本书贩卖与我。”
摊主看着那本书,神色暗晦不明,转即答道,“公子果然是有眼光之人。”说完又把目光转向叶少初身后的夏挽,语气清浅,“姑娘也定是不凡之人,这徐徐世间,从未见过姑娘这般之人,想必定然是有所求来吧。鄙人与姑娘公子有缘,正如这有缘自懂,罢了罢了,这本书就送予你们了。”
“多谢兄台。夏姑娘走吧。”叶少初依旧未曾有波澜之色,只是浅笑着行了个礼,正欲转身带着一旁皱眉沉思的夏挽离去,后面的摊主突然开口。
“夏姑娘请让鄙人多嘴一句,”摊主眼眸深幽,看不出是喜是悲,“万事切莫太执着,跟随自己的心,切记,不可强求。”
夏挽全身一怔,正想开口问几句却被叶少初轻轻地拉走了,叶少初原本清澈的表情微微泛起涟漪,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身侧的翠玉,抿嘴不语,而夏挽也是一副迷惑不解之色,看向身边沉默的叶少初,欲言又止。
身后传来摊主透亮的浅诵之声,好像有意般拖长,袅袅的传入夏挽的耳中,带着深刻的暗意与尾声:“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