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可恨……可笑,虚伪的女人……哼!”在一座座假山环绕之中隐隐传来一声声清脆的咒骂。刚刚请安归来的江婴似乎并未有回自己厢房的打算,而是悄悄绕到院子后的一处小花园中。她瘦削的身影蹲在湖边缩成小小的一团,再被肆意生长的花草遮掩更是难以被人察觉。
这处小小的花园在江家无数璀璨别致的景苑中似乎早已被人遗忘,就连清扫落叶的丫鬟和修剪花草的家丁都鲜少光顾。正因为这样,这里似乎成为了幼年的江婴心中一方无人知晓的净土。也只有在这里,她可以卸去一天中积累的疲倦和虚假的乖巧模样,悠闲地小憩,开怀地大笑,尽情地做自己。
此时的江婴,全然没有了在父亲面前的端庄姿态,她用裙子兜了十几块刚在湖边捡来的石子,一块一块地朝湖中狠狠投去,石子溅起不小的水花,渐渐沉入湖心深处,水面上只留下一圈圈波纹缓缓荡漾开来。这是江婴独有的发泄方式,每当石块沉入湖底,心中的不平与烦闷似乎也跟着这小小的石头消失不见了。也许是用力太猛手臂有些发酸,江婴这才停了下来,向后走了几步找了一处较平整的地方惬意地躺了下来。这眼看时间还早,奶娘现在一定还在准备晌饭或是整理屋子没空来寻自己,倒不如在这儿稍微躺一会儿再回去。
虽未到正午,但阳光已开始变得刺眼,江婴想要伸手去遮挡阳光,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白润的手臂,一朵盛开在手腕的五色花显得犹为醒目艳丽,在这春日中竟如同活了一般生机盎然。轻轻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花纹,江婴无声地叹了口气。听奶娘说,这朵花儿打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有了的,之后虽用热水清洗过很多遍,颜色却为丝毫褪去,尽管仍是感到奇异,奶娘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较为特别的胎记。更为神奇的是,随着江婴年岁的增长,她手上的这朵小花儿也在慢慢绽放,花瓣也渐渐舒展开来。这事儿只有她和奶娘知道,连爹爹也是不晓得的,生怕一声张又惹来哪些妖人妖语。
江婴逆着阳光细细地瞧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间只剩风声和虫声缠绵不休。
“姐姐?是你么”从假山后面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轻唤。听见声音,江婴不着痕迹地掩了掩袖角,从草地上坐了起来,柔声回道:“雅儿,你来啦。”听见回应,一个纤细的身影才从假山后面出现,来人名叫江雅,是四姨娘的大女儿,小自己一岁,也是众多姐妹中唯一与自己素来感情交好的一个。也许是自小没了母亲的庇佑,也许是怕被被夺回自己拥有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处处排挤自己。若不是还有爹爹镇着,这江府怕是早就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地 。而自己的一众姨娘唯恐引火上身,见着自己受尽屈辱也不敢有丝毫异议,只有四姨娘于心不忍,经常偷偷送来点心衣饰,看到女儿与自己走得近只是叮嘱几句却也未加阻拦。
江雅怯怯地坐在旁边,关切地望向江婴:“听闻娘说,姐姐今早又被爹爹责骂,爹爹素来严厉,姐姐莫要太过伤心啊。”说罢轻轻捏了捏江婴的手,以表安慰与关心。
江婴心中一暖,脸上却未有太多表露:“不打紧的,又不是第一次了。”听到江婴这样说,江雅的眉头却依然皱着:“姐姐,你下次可别再起晚了,不然,不然还会被爹爹跟大娘骂的!”话到此处,连声音都带了一丝气恼。江婴有些讶异地望向身旁的少女,意识到她是真的担心自己,忙打趣道:“罢了罢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规规矩矩的,你瞧你,才几岁,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顿了顿,又补充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再不回去你娘可又得担心了,改明儿姐姐再找你玩儿好么?”
“嗯!那我先去了。”也许是听到了保证,江雅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阳光下她的笑靥格外明媚,一看就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望着少女的身影渐行渐远,江婴起身,拍了拍沾上草屑的裙角,眯起眼睛望了望不远处,料想奶娘应是等着自己回去用晌饭了,便也马不停蹄地自己住的别院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