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不知出于一种怎样的心理，沐兮将章含带在了身边。

章含万万没想到那日他不过是应友人邀请去了一趟承明避暑山庄，就救了当今的女皇陛下！当然，宫闱秘事不是他这种小书生可以说三道四的。他只本本分分日日跟在女皇身边，做好女皇派给他的书写记录每日议事的工作。

可他不去惹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来找他。而来找他麻烦的正是那日邀他去承明避暑山庄的新认识的友人——司徒允嘉。

待沐兮去到岁寒居——司徒允嘉在宫中的寝宫时，章含已被五花大绑按在了地上。

章含一见了女皇陛下便双眼放光，奈何他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唔唔唔唔唔……”

司徒允嘉拿下章含的理由是——意图勾引皇夫。

“怎样，陛下要为这色胆包天的贼人出头吗？”司徒允嘉一身雪白长袍在身，他支头侧躺在榻上，看向沐兮的时候，眼里是肆无忌惮的讥讽之意。

自踏足岁寒居的那一刻起，沐兮的视线就未曾落在章含身上过。如今，她垂着眼，没人能看清她眼内的情绪。半响，她抬起头来，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既然冒犯了皇夫，那此人就交由皇夫处置吧。”

司徒允嘉紧紧盯住沐兮，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末了，他顿感无趣道：“罢了，人还给你吧。”

沐兮将章含领了回来，可他已不能再留在皇都。

寝宫内。

“回你的家乡去吧，寡人会给你足够的盘缠。”她不能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与皇夫翻脸，皇夫的父亲左相如今权倾朝野，她若动了司徒允嘉，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她不能动司徒允嘉，至少目前不能。而且她让他走……是在护着他。

谁知章含却是抬起一张愤怒的脸，狠狠盯着沐兮道：“我会回来的！”

失望的神情，发狠的眼神，和那人愈发相像的脸庞，还有那一句“我会回来的！”又一次毫无征兆地打开了沐兮记忆的阀门。

那是柳问奚摄政的第三个年头。

大红的灯笼高悬，明亮的喜烛映得整座宫墙内亮如白昼。铺天盖地的喜色。这夜是沐兮迎娶皇夫的日子。

沐兮推开厚重的凤翔宫的宫门，迎接她的不是她的新婚皇夫，而是柳问奚冰冷的眼神。柳问奚脸上带血，一袭青衫凌乱，是沐兮从未见过的狼狈模样。柳问奚拿剑指着她，剑上带血。而顺着他脚边的血迹看过去，沐兮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司徒允嘉。

“你对他做了什么？”沐兮冲口道。

那一瞬，沐兮清楚地看见柳问奚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痛苦吗？

“好，很好，好得很。”柳问奚突然大笑起来，长剑被他拖在地上，带出了长长一道血痕。

而他之所以这般失态，乃是因为……

“我替你平定北疆内乱，我死了三个最忠心的幕僚，我也被人一箭当胸穿过。然我觉得这一切都值得，因为这是为了我们的国家。我连夜赶回皇都，只因我知道今夜是你的生辰。但是沐兮，这个国家回报给我的是什么？你回报给我的又是什么？”

沐兮看着立在宫门外、冷月下的柳问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柳问奚转身，他的背影是从所谓有的落寞，“沐兮，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看着在黑夜中渐行渐远的背影，沐兮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发声叫他回来。她不能告诉他明天一早就会有御史弹劾他北疆之行滥杀无辜，届时百官一起发难，他会被打得措手不及；她也不能告诉他，此刻他驻扎在城外的亲卫军已被大将沈炼控制；她更不能告诉他，他此次出征北疆根本就是个阴谋，目的就是要把他这个摄政王拉下马。

接下来的一切进行得无比顺利，柳问奚被卸了军队，遭御史弹劾。老臣们一致商定，要在狱中做了他。然当狱卒捧去毒酒的时候，牢房内的柳问奚却已不知所踪。

离开前，柳问奚来到了她的寝宫。他可以杀了她的，可以将她掳了去的。但他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看着她，神色失望，眼神凶狠，他对她说：“我会回来。”

“陛下？陛下？！”章含的叫喊唤回了沐兮的思绪。

沐兮抬眼看过去时，章含脸上已没了先前的失望与恨，取而代之的是掩也掩不去的担忧。“陛下？”章含又叫了她一声，人已走到了她的跟前。沐兮突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寒着声音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