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他驯服的不是一匹烈马,而是一条蛟龙。
太过震撼,绿姬久久不能回神。哪怕熬到青丝尽白,此情此景,也让人终难忘怀。
马蹄终于落下,马车也重回地面,那少年松了缰绳,长舒了一口气。
绿姬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满头大汗,身子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公子!”一行人从身后边喊边追,跑到少年身边,其中上点年纪的一位,紧张地摩挲着少年的身子,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少年拍拍他的肩,以示自己很好。他回过身,嘴角挂着有些吊儿郎当的笑,看着不远处已经倒地昏厥了的大兴一干人等。
见到纠时,绿姬以为那已是男子容貌的极致,没承想,这位少年居然更胜一筹,那是一种融合太阳与高山气魄的阳刚之美。
他身长八尺有余,身子骨是不同于中原男子孱弱的紧实,松柏一般,刚劲而有力。他身着麂皮短袍外罩玄漆皮甲,威风八面,似能撒豆成兵,决胜千里。俊朗不凡的面容如同刀刻,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的剑眉下,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眸,璀璨得犹如装了整个银河的星子。
方才绿姬并没有被危及生命的情形吓傻,如今倒被他容貌所摄,半个身子都是木的。
更惊奇的是,明明气质截然不同,她却莫名觉得这少年与纠,有五分的相像。她对纠是有别样情愫的,按理说应当偏私,可她却难以说出,这少年和纠,究竟谁更加不凡。
并不给绿姬太多发愣的时间,那少年走近马车,掀开随风飘动的车帘,绿姬清泓一般的眼睛对上了少年双星星一般的眸子。
少年好奇地打量着绿姬,突然一把蛮横地捏住了她白瓷一般小小尖尖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你是谁?我哥的人为何因你内斗?”
绿姬有一瞬的惊讶,过了这一瞬,却也觉得顺理成章:看来天下之美,确实尽在齐了。
原来这位少年,就是公子纠的弟弟,公子小白。早先听闻公子小白逃至莒国避难,没承想竟然在这里撞见了。
绿姬的美目狠狠瞪了小白一眼,伸手打掉了那只捏着自己的手。果然,齐国除了公子纠,其他人也都如同诸儿文姜一般,空有一张好皮囊,实则淫奔不才。
兀自翻身下车,绿姬一瘸一拐地走到“疾如风”身边,疾如风失血过多,此刻已经奄奄一息。绿姬心痛不已,用力扯下裙裳上的纱绢,裹在它血流不止之处。
小白看到绿姬走过去给马止血,语气中难掩的诧异:“他们拼命斗狠,连疾如风都搭上了,竟然是为了抢你这个瘸子?”
绿姬手上动作一僵,回眸瞪了小白一眼。谁知他一点也不恼怒,走到绿姬身侧,看着她为“疾如风”止血。绿姬的下巴被他捏出来几道红指印,在她白嫩的小脸上尤为明显。小白似乎很为自己的恶作剧得意,挂着一抹满不在乎的笑:“这么笨的手法,疾如风的血都要被你吸干了。”
小白从绿姬手中薅出手绢,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均匀地抹在了“疾如风”身上。不同于刚才的蛮横无理,他倒是很耐着性子地为“疾如风”处理着每一处伤口。
绿姬这才想起爷爷曾说过,危急时刻用土止血,虽然脏了些,但效果是极好的。
小白为“疾如风”止住血,又从随身的小瓶子里取出一颗丹药。轻轻捋着它的鬃毛,在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疾如风”张开嘴,含住了小白喂的丹药。
其他一众人自觉地去查验大兴一干人等的伤势,为他们清洗和处理着伤口。
小白看绿姬竟然丝毫不管大兴等人的死活,皱皱眉:“你这瘸子心倒是狠,那几人受伤晕倒你不管,倒是一直心疼这畜生。”
小白和纠虽然是兄弟,性格却迥然不同,绿姬用帕子擦擦手上的马血,回头看着小白,正色道:“他们不过是被疾如风撞倒了,皮肉之伤,休养片刻便好,疾如风却是被利刃所伤,有性命之忧。”
小白微微一笑:“倒也是,事从权宜,总要先处理要紧的。”
绿姬捂了一下心口,无奈的闭上了眼,齐国这一家子生而为祸害。只可惜这公子小白薄唇贝齿一笑能迷死人,却只会说些不中听的话,叫人“瘸子”,丝毫没有君子之风。
方才为小白查验伤势的中年男子,此时也走上前来。绿姬这才发现,其他随从都是麻褐皂靴,一副行伍中人的样子,只有这男子,身着华服长袍,看似地位不凡。
“师父,如今如何是好”,小白轻笑向那男子。正如同管仲是公子纠的师父,此人鲍叔牙,正是公子小白的师父。
鲍叔牙年纪比管仲略大,面色谦和,动作儒雅,有谦谦君子风,只是看向绿姬时眼底的顾虑,同管仲如出一辙。
“姑娘是何人?怎么会跟公子纠的人在一起?他们又为何拔刀相向?”鲍叔牙温和地开口,看似谦和,实则刁钻。
公子小白和公子纠虽然是兄弟,但也有利益冲突之处,绿姬正思忖着如何开口。
小白眼尖瞟向绿姬细长白嫩的脖颈处,手疾眼快伸进了她的衣领间。绿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颈间一热,小白的手指触碰到她的皮肤,旋即一痛,挂在颈上的佩玉,就被他生生扯了下来。
绿姬疼得要死,又险些摔倒,好容易站直身子,正要冲他发怒。
小白的眼中是极致的惊讶,表情哭笑不得:“我哥他竟然把佩玉都送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