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出神的盯着炉子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看着那火焰不停的变幻形状,像是鹰,像是野草,像是风云,都挣扎着想要冲破那个困住它们的铁炉盖子,可它们离不开那块沉重的木头,所以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其实困住它们的不是那片铁炉盖子,而是它们的根,它们的心,沉重的根,沉重的心。就如同贲子良拼了命的回家,为了他的根,又拼了命的回方舟,为了他的心。就如同我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学生气,因为我本就是那样的人。人终究是不能自由选择、任性来去的啊。
“你听!”贲子良突然出声。
我疑惑的看向他,不知他让我听什么。
“外面的雨声是不是小了一点了?”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风雨声似乎是小了一点,可又似乎没小。
贲子良满怀期待的看着我,我有些尴尬的摇摇头,道:“我听不真切。”
他不在意的把眼睛移向漆黑的窗外,凝神细看了片刻,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我也随之站了起来,看着他轻声却迅速的穿上雨衣雨靴,拿着手电出了门。
过了大约十分钟,门被推开,一身雨水的贲子良带着一股冷风进来了。我有些小激动的过去帮他把脱下来的雨衣和雨靴拿到门边的角落放好,递给他一块干毛巾,问道:“怎么样?”
“确实小了!”他接过毛巾擦着脸和脖子。“明显感觉雨下得没那么冲了,以前出去的时候,睁眼睛都很困难,现在已经能睁开了!”
“真小了?那可太好了!”母亲她们被我们的谈话声惊醒,听贲子良说外面的风雨减弱了,都忍不住惊喜出声。
父亲和大爷今天喝得多了点,仍然呼呼睡着,三叔却被我们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含含糊糊的问:“我好像听到有人说外面的雨小了……是我做梦吗……”
“不是做梦!”三婶跳起来抱着被子,兴奋道:“子良刚刚出去看了,说是雨小了不少,能睁开眼了!”
“真的假的?”三叔站起来,踱到门口,脸贴着门上的玻璃使劲往外看。我真怀疑他的近视眼是不是真能看到什么。
少刻,三叔语气笃定的说道:“确实小了!打在玻璃上的雨点都没那么密了!”又回过头来感慨道:“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像还没这样吧?说变也真快!”
姥姥道:“可不是嘛!说小就小了,没准明早上就停了呢!”
母亲接道:“这么大的雨能说停就停?我看还得三五天!”
贲子良和三叔并肩站在门边,隔着玻璃往外看,忽然张口道:“现在看着,雨比我出去的时候更小了,也许明天真会晴天也说不定。”
“要是真能晴天,那可是老天保佑了!”姥姥双手合十,闭眼念叨。
此时离天亮还有好一段时间,大家听了一会儿雨,就各自打着哈欠继续睡了。三叔要和贲子良换换,贲子良说他不困,硬是劝着三叔去睡,他则继续守下半夜,三叔晚上喝了点小酒,此时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便也不再推辞自去睡了。我虽然还有问题要问贲子良,却也知道此时再不能像之前那样和他安静聊天,便只好跟着母亲她们去睡了。
躺在铺上,闭着眼睛,耳中充斥着凌乱的风雨声,听着听着,心便静了下来。希望这雨快些停下来,我们也好早作打算。
第二天早上,雨势已经和末世前的中雨差不多了,到了傍晚又有所减小,到了第三天傍晚,雨终于停了。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八天,雨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我们在船腹中忍受了一夜,次日清晨便起来,穿戴好之后奔到了外面。
原本平整的甲板已经变得坑洼不平,是雨水砸出来的痕迹,坑洼里还有残存的雨水。船舱上也存了雨水,门口的纱布帐子里也裹着一大泡雨水。
气温很低,我身上穿了毛衣,外面套了运动服,还是禁不住打了几个哆嗦。掩了掩运动服,我对着半空深深呼吸了几口。
雨后的空气十分之好,江水和泥土的腥味还有树叶的清香钻进我的肺部,似乎在清洗前些日子积存下来的烟霾。
江水涨了好多,原来我伸手都够不到一棵小树,现在就在我头顶,触手可及。我拉了拉小树,还算结实,也许可以爬到上面去看看。
“先不要上去。”贲子良快步走过来,道:“土质很松,小心坍塌。这小树未必有看起来那么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