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的天下太孤寂了。我说,我很寂寞。”
“王都是如此 ,您并不例外。”
“ 沾染了太多鲜血的灵魂就注定背负罪恶么?”
“此乃必然。”
“有多久了,距离……"
“十年零一月。'
“ 王,在紧要关头做出抉择是您的使命,现已兵临城下,一国上下安慰系于君手。"
主也,天下归往谓之王。
-----《正韵 》
此刻,我仍能清晰记得那一年的雪花,未曾沾染污垢便欣然消融。
那一年,都城开满了桃花。
那一年,兵败如山倒,我们的城池被一座座的掠夺、蚕食。
那一年,深冬时节的护城河纷纷开裂出碗大的口子,河水像血一样咆哮奔腾。
那一年,我刚满九岁。
那一年的我,还只是我。
追忆古稀年华,十年烟华于指尖氤氲。旧梦依稀人憔悴。
母后临终前对我说的一句话是:怜我柒儿 ,无缘人间亲情为聚 ,定来世,自当满员团聚。说罢瞌目长辞。我当时趴在母后怀里,懵懵懂懂,唯独记得双亲曾应许过我,此次战役之后便让位群臣,携手归隐,什么是让位?什么叫归隐?我一概不知,只是知道,我喜爱纸鸢,从此便可天天去放。我恋慕桃花,便可满园桃花色,我想做的,便可做。我想得到的,便可得到。
岁月安然,奈何这般。
我的眼泪滴落在母后脸上,层层晕染,她的脸变得模糊 。身后仿佛有什么在拉扯,我茫然无知,直挺挺的晕了过去,最后看到的是一个少年的模糊阴影。
“放开我,你滚。”因为双手被绑的缘故,我背倚着栏杆叫嚷到。
“我们的国家没有灭,主上冒死抗敌,收复失地,如今已然……但敌人士气大挫,死伤过半,已经撤军了,短时间不会卷土重来。”
“你说我父皇死了?什么叫做死?”
“圣主驾崩,生灵涂炭 ,此之谓死。”
“那我也去找父皇、母后”我转过身子便朝向外面跑去,才发现原来雨已是这样大,瓢泼而落,打湿了地面和百万伏尸 ,雨水挟裹着血水淙淙流去,地上早已破落的失了型。宫殿,墙宇,城池,被摧毁的,被淹没的,被席卷的。苍苍寰宇,独我一人。国未亡,然家已破,我站在雨中嚎啕大哭,恸绝良久。
哭累了,就倒在在雨中,那少年,不动声色,斜倚在大殿的石柱上见证了我的狼狈。
我继承了帝业之后,该国号为恸。历朝建国者首要之事便是确立国号 ,我子承父业,却如此丧尽天良,实乃亘古未有之奇事。这不孝的千古骂名我是注定担下了,想必九泉之下,倘若有知,他们定然是要微笑的。母后一定会笑着抚着我的发髻说道:柒儿真是长大了。即使代价是这样。
我继位的第二年,六月飞雪,罕见的天象在太平盛世极为轰动。国民们仿佛都在议论着我这个君主的不是,小小年纪,便能登位,不念亲情,丧心病狂。没有人在乎那个时候我年仅十岁,十岁,居然可以做帝王,那本是个该在父母膝下承欢撒娇的年纪,我却独揽大权、只手遮天。一个如此年幼的小孩子,在经历了父母双亡,山河险破之后,莫说死神,怕是世间万物再也不能触动他的一丝感触了吧。
我内心的怨、恨、痴狂只有一人知道—— 君裴,所以我更加恨他。
只有他,见证了我的狼狈。
只有他,能洞悉出我的苦楚 ,能剖析我的脆弱和不堪。
所以,我要恨。
恨他,恨他父亲,取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君裴,君陪,莫不是真要伴君一生?
恨他,明明只有十几岁,为什么能够那么老成、镇定的和我说我父皇去世的消息。然后站在我身后安静接受一城的血雨腥风,沉稳的如同上古的美玉。
大也,君也,天下所法。
---《 广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