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位的第五年。十四岁，君裴十七岁。

我站在洛央宫最高处，他站在我身后，静悄悄的，像是漂浮的游丝。

我说;还有多久，距离下一次战争。

他轻轻说道：今日十五，还有三日。兵马早已准备妥当，即日便可出发。

我瞥了他一眼，伸出四个手指头，自顾自的玩弄着。

你说，从我继位的第二年起，我已经覆灭了四个国家，为什么我一点喜悦之气都没有，反而觉得很无聊，属于胜者的孤寂么？我看向他。

王，少年继位，征战四方，勇猛无敌，饱尝胜利喜悦，自当不同于常人。拥有王者的风气与孤独。这并不可耻也是千秋帝王所必经。

其实有时候我很烦他的，我只是无聊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而他，忠于职守，不出三句就能扯到社稷江山上来。

我不经意的拨动眼前的发丝，问道，你不烦么，陪我这么多年？

他愣了愣。

从你祖父开始就是这样，辅佐君王，你父亲也是我父皇的得力助手，之后是你，陪我建功立业。你们世世代代为皇家卖命奔波，不累么？

"本分而已，臣子的责任便是辅助君王，这是榭家至高无上的荣耀。"

“愚忠”我叫到，同时一丝嘲讽伴随着嘴角上扬。

说罢，突然话锋一转，我问他。

"你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却未曾娶亲，跟随我征南闯北，衣袖之间满是鲜血与敌人的亡灵，就连我也经常夜半时分突然被梦中血淋淋的异象惊醒，你，究竟，有没有想过逃离？"

你，究竟，有没有想过逃离？

我记得我十二岁时，喜欢的一个异国的公主，我利用她对我的喜欢轻而易举攻破她的都城，血染芳华，倒在血泊中的她你不知道有多美，临死前，她看着我，却也只是笑，她笑啊笑笑到巨咳起来，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笑到我满眼惊异，她看着我的眼睛说，母后告诉过我，我们的国家很弱小，所以十四岁你就要去异国和亲，生在帝胄之家，你生来就是联姻维护两国和平的工具，你没有资格选择自己的感情。是啊，我没有资格，现在好了，我把国家灭了。

她伸出手来抚我的脸，说，现在你替我把国家覆灭了。

谢谢你，我爱你。然后她就倒在我怀里，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血不同于常人是异色的淡红，缓缓渗到我赤色衣襟里，染出一色鲜红。我那个时候还小，不懂得世间竟然有如此残酷的感情，我也不懂我对她，究竟是利用还是爱多一点，我只是把头深深埋在她的脖颈间……

现在的我明白了，我是爱她的，因为死在我手下的众多人之中，我只记得她。对于我来说，记得的就一定是爱过的。

现在的我，终于能够理解到她的感受，我想轻轻问她一句。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着逃离？”

“连我这样的人都敢不顾一切去爱的人，究竟有什么还是你所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