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点半才到家，海楠灯都没开就在沙发上躺下了，太累，静谧的深夜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好像很有力气的样子。

她躺了有一刻钟才缓过来，起来开灯，白炽灯照在空无的家里，显得有些惨淡，像失血过多的女人，虚弱且苍白。

沙发上的贴好卫生棉的几条内裤并没有动，被她刚刚压过，团在一处，海楠没力气再发火，摸黑进了房间。

床上的被子里拱起一个小团，她淡淡地舒了口气。

算了吧，以后再慢慢教，要来几十年月经呢，总会学会的。

房间里有两张床，海潮睡在大床上，周围加了防护栏，海楠睡在旁边的钢丝床上，靠着墙，上边就是窗户，躺下去还能看见天空。

今晚云多，厚厚的一块一块，月亮和星星都遮没了，她看着看着就睡过去。

海潮月经初潮，量很少，早上起来换也只有一点点褐红的印迹，海楠又教了她一遍，怎么撕开包装纸，怎么贴，怎么不会漏出来。

“海楠，我流血哎，为什么不贴邦迪？”

海楠被她惹笑：“这么大个屁股，邦迪够贴吗？这是大邦迪。”

海潮似懂非懂地点头：“不要擦红药水吗，不要把膀子举起来吗？海楠，我肚子有点疼。”

“你肚子有个地方受伤了，你要安静地休息，不然肚子疼得更厉害。”

海潮果然噤声，乖乖地站着让海楠给她擦屁股，给她洗脸刷牙，给她梳头戴花。

每周有三天时间海潮要去心理医生那儿治疗，其实就是去聊天，海楠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她的病情好一点。

心理医生的诊金都是论时间算，一小时两百块，比十斤猪肉还贵。

吃过早饭海楠带妹妹去坐车，楼底下就有公交站台，海潮说楼上的燕子每天要钻进铁皮盒子，晚上再从铁皮盒子里出来。

海楠告诉她，那叫公交车，你小的时候，还没生病的时候也坐，每天都坐着去学校。

今天方医生有点忙，诊室外面坐了好几个人。

不过方医生很喜欢海潮，她们刚到就被方医生喊进去。

海潮进去，海楠在外面等，她包里有一小盒切好的苹果，一会儿结束了海潮一定会吵着要吃。

海潮两年前生病，拖了一年多之后才经人介绍到方医生这里来，虽然贵，但是效果不错，刚开始海潮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每日都躲在被窝里哭，现在她会跟海楠开玩笑，还会惹海楠生气，她除了有点傻有点笨，几乎让海楠觉得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海楠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时候肩膀被人推了一下，有些重心不稳朝旁边歪，怀里的包是敞着的，里头的小盒子掉出来，叮当一声，苹果片洒了一地。

“对不起。”

海楠睁开眼，冲道歉的人皱眉：“怎么回事！”

诊室的门又打开：“杨敬，瑶瑶让你等一会儿。”

这名字还真耳熟，海楠重新看向他，是那个扎辫子的黄鹤楼，她突然就记起来，于是多看了几眼。

大约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杨敬也朝她看，不仅看，还上下打量，目光很是放肆。

海楠有点不舒服，撇过脸，捡了地上的苹果，七八块一斤的红富士，她真舍不得。

没一会儿海潮咧着笑脸出来，一出来就吊着海楠的胳膊哼哼：“海楠，苹果。”

这是海楠给她的奖励，只要乖乖和医生说话，她就有的吃。

苹果已经进了垃圾箱，她只好哄海潮：“有呢有呢，回去再吃。”

海潮已经不大好骗了，嘴角也收回去：“为什么，我都是在这里吃的。”

始终坐在一旁的杨敬很不地道地嗤笑，海楠瞪过去，他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踢踢旁边地垃圾桶。

“你的苹果在这儿。”

海潮眨巴眼儿盯着他，通常陌生人和她说话她都不会理的，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是苹果的诱惑太大了，她想去看看，垃圾桶里是不是真的有她的苹果。

海楠又瞪了他两眼，飞快地拉着海潮往外走。

“我的苹果，海楠，我要苹果！”

“回去吃！”

杨敬笑嘻嘻地拢着手喊：“喂，苹果不要啦？”

诊室里的方瑶听到动静出来，拍了他一下：“又干什么坏事呢！”

她的助理刚刚都看见了，捂着嘴笑：“杨敬把你的病人吓跑了。”

方瑶作势要打他，杨敬避过去，高声求饶：“哎哎，开玩笑的，小姑娘挺逗。”

“哪个小姑娘，那个小孩儿？”

刚刚的那拨病人就只有海潮一个女孩子，方瑶就这么接了一句。

“不是，大一点那个。”杨敬刚才来的时候外面下雨，跑得急没看见椅子上坐着人，过去的时候撞了她一下，他看的分明，她没醒，就那么张着嘴巴睡，一直到包里的东西掉出来才惊醒，像个树袋熊，呆呆地。

方瑶切了一声：“无聊，那个不是病人，是病人的家属，回头我被投诉了你得负全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