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醉
黑夜骇人,月色朦胧,一行士兵不知疲倦地追赶着前方不远处的男子。骑马的黑衣男子面露疲惫,却不忘牵紧缰绳,加快骑马的速度。
“赶快追!活捉陆岸者赏金千两!”为首的将士高昂地放话,后面的士兵两眼放光,‘驾’的几声,抽打战马的皮鞭声相继响起,马蹄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回响。
突然,黑衣男子所骑的战马一声长啼,不吃不喝奔跑了一天一夜,大限将至,眼看着就要倒地。男子快速地飞起,墨发扬起,衣袂翻飞,清冷的月光照亮那清俊的身姿,竟让追杀他的敌人有一种仙神降世的错觉,而转瞬间人已落地。他蹲下来抚摸倒地的老马,沉默不语,深色的眼里是淡淡的哀伤。
敌人已追到他身边,将他团团围住,首领没发话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方才那发话的将士说道:“陆岸,束手就擒吧!”
陆岸站起来,身姿俊朗挺拔,眉目冷清,他浅浅一笑,冷冷说道:“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语落,剑出鞘,声音划破长空。
那为首的将士一声令下,士兵们提刀向陆岸冲上去。
转眼间,陆岸已化身为战神,镇定自若,杀人如麻。不幸被刺中肩膀,陆岸微微皱眉,不眨眼地一剑刺穿那人的胸膛。他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更何况对方要取他性命。
显然敌人已经心有余悸,剩下的几个人不敢上前送死。敌人首领见尸遍满地,情势不妙,大声吼道:“不准后退!给我活捉了他!他已经筋疲力竭,撑不了多久!”
几个士兵又一鼓作气冲了上去,陆岸提起力气,纵然身疲力竭,也不能落入敌军之手成为俘虏!然而,他真的已经尽力了,感觉又被刺了几剑,全身疼到麻木,他身为西陵身经百战的玉面将军,莫非真的要命丧于此?月落山,外面看是荒郊野岭,里面却是景色宜人,想起十年前他在这里被狼咬伤侥幸被随从所救,如今却又被困在这里,天要亡他!晕倒之前他闻到令人沉醉的桃花香,眼一闭后事如何便浑然不知了。
“公子,你醒了?”
陆岸醒来,入眼的是一个身着桃花色衣裳的女子,不施粉黛,面若桃花,隐约散发着桃花的清香,正是他晕倒前所闻到的香气。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想说话,却发现喉咙疼痛难忍。
女子见状,端了一盏茶过来,浅笑道:“公子昏睡了四天,不要急着说话。”
陆岸接过茶杯,好闻的清香散开在唇齿间,眉目舒展,还想再来一杯。女子似会读人心术,眉眼弯弯地给他续杯。
连喝了几杯,陆岸才感觉嗓子舒服了一些。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芳名?”
“不客气,我叫清夭。”
陆岸有礼貌地问道:“清夭姑娘为何一人独居此处?”荒郊野岭的,一个姑娘家怎么会住在这里。一个弱女子又是如何救的自己?
清夭双眸黯然,“父母早逝,留我一人,我喜欢清静,便一直住在这里了。无意间看到那几个贼人欺负公子,为了自保我身上一直带着迷药,便误打误撞救了公子。”
陆岸哑然,“不想清夭姑娘如此坚强,在下陆岸。”
青夭问道:“公子叫陆岸,可是当今大将军陆岸?”
“正是,清夭姑娘怎知?”陆岸声音清朗,甚是好听。她不禁红了脸。
“陆将军少年成才,身经百战,战无不胜,威名远播四方,清夭很是钦佩。”清夭满脸钦佩,其实她早就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了,十年之前就知道了。
她哪里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她是五百年前在荒郊野岭上意外长出来的一颗桃树,每日汲取日月精华,四百年的时候修成了人形,却无法显现,因为这几百年来她从没有开过花。只是十年前陆岸上山被狼咬伤,流血过多晕倒在她身旁。鲜血喂养了她,从此桃花灼灼,只为君开,衣袂翩翩,只为君舞。那时她想,她一定要报答他。今时,他再次出现在这里为她所救,她好开心,她是妖,不懂男女情爱,只是觉得能再次看就他,她就好开心,她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尽管人妖殊途。他醒了,是不是就要走了?清夭眼里忽然溢上丝丝哀伤。
女子眼中隐隐带了泪光,陆岸心中微微一紧。“清夭姑娘说笑了,如今被敌军追杀,陆岸无颜面对百姓。”
清夭立马露出坚定的表情,不赞成道:“陆将军怎可如此想?应当卷土重来,养精蓄锐,来日再杀敌军一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清夭并不似小女儿家样娇弱,长得清秀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妩媚之感。这番话说得气势雄伟,巾帼不让须眉,陆岸一愣,随即笑道:“陆岸惭愧,不想清夭姑娘竟然如此豪情的女子,陆岸佩服!”。突然想到这几天都是她在照顾自己,陆岸只觉得胸口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进行了处理,宽衣解带应该是必须的事,他一个堂堂大将军,不能随便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年少出征,不曾谈过儿女情长,他人爱慕,只是他从未想过这件事,也许是还没遇到那个对的人。
清夭面上一热,想,他笑得可真好看,比她见过的其他男子都好看。她不能不能永远陪在他身边,像凡人夫妻一样?她要去问问忘忧。
“陆将军,你好好休息,我去做点吃的。”
陆岸点点头,“有劳了。”他看屋里简陋,却十分整洁,令人舒适不已,嘴角微微一笑。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偷得浮生半日闲。陆岸的伤渐渐恢复,也爱上了这里如画的景色,远离杀戮,一片清幽。让他最深刻的是离屋前不远处的一株桃花树,三月春风拂面,桃花灼灼其华。
见到清夭跳舞,是偶然间的事。那天还未到辰时,陆岸醒来很早便再无睡意了。发现清夭并不在隔间,他想一个姑娘家能去哪,心里有点担心,于是披了衣服出门去寻。
空气清新,晨光搁浅,洒下来照耀着山间万物,温馨美好。就在那满树桃花下,伊人翩翩起舞,花瓣飘飘然,飘舞在伊人身边,清夭一舞,唯美如画。陆岸不禁呆在原地,那桃花色的衣袂印在他眼里,却似乎翻飞到了他的心里。一舞终了,不见伊人累,脸上的红晕让她越发娇美,犹如沾了清晨露水的桃花,美得让人惊叹。
清夭跳完一舞,看到来人,脸色越发红润。她是桃花妖,正直阳春三月,几乎不需要休息,便早起喝了新鲜的露水,想到美好的事,想到那个人,便禁不住起舞了,不巧被那人看了去,就好比心思被他看透了一般。
陆岸见清夭面带羞涩地看着自己,连忙尴尬地掩饰,“我见你不在,便出来寻你……”谁知越描越黑,清夭不禁笑道:“陆将军,身上的伤都好了吗?”他见她不在,出来找她,是不是说他心里开始有了自己呢?又想起忘忧说的话:人间情爱太伤人了,凡人都是不懂得珍惜的,拥有的时候以为不会失去,真是太可笑了。尽管他当年无意成全了你的繁华,但人妖殊途,清夭你莫要执迷不悟。忘忧是她身旁的一株忘忧草,比她大了三百岁,懂得很多深奥之理,因为她曾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最后不过尔尔,一场烟火。相爱的时候,甜言蜜语,过久了,也就三妻四妾,把曾经的誓言当成了耳边风。再后来,竟为了别的女人要休了忘忧。妖要么无情,要么钟情。三番两次,忘忧心已成灰,从此不再相信男人,也决定永生永世再不出去。人间男女情爱如此复杂,她真是不懂。
“大都好了,多亏了清夭姑娘。”陆岸眉眼清澈,精神很好,看向清夭的眼神带了不一样的情绪。
清夭放心道:“陆将军客气了,我去做早饭。”说罢,轻轻从陆岸身边走过。
一阵桃花香袭来,陆岸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清夭惊愕地转过身来,对上他意味不明的双眸。
发觉自己做了什么,陆岸不自在地说道:“清夭,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人的心思真是奇怪,清夭却觉得很开心,羞涩地应道:“随便你”不再看他,呼吸太快,跑开了。留下陆岸站在原地,满脸幸福地笑了。
清夭终于感受到了爱情的美好,真正觉得可以变成人真好。情这一字,欲罢不能。她不会琴棋书画,只会跳舞,于是陆岸便教她练字,有时候抬头便陷入一双深情的眼里。他叫她清夭,她唤他陆郎,她跳舞,他练剑,一起赏日出观日落,煮茶饮酒,蓦然相爱,只羡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