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太监尖细的嗓音,在空旷肃穆的大殿中回荡,一字一句,清晰地将镇国公叶正堂“旧伤复发、恳乞骸骨、荣归故里”的奏疏内容念了出来。
当念到“交还京畿巡防营调兵符节及一应印信”时,殿内本就凝滞的空气,似乎又沉了三分。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瞬间投向站在武官前列、须发已见银丝却依旧脊背挺直的叶正堂,随即又飞速掠向御座之上~那位年轻的帝王。
云楚泽冕旒下的面容平静无波,仿佛早有预料,又仿佛只是沉浸在一场必须庄严肃穆的仪式中。
唯有离得最近的几位内阁老臣,能隐约窥见他扶着龙椅扶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奏疏念毕,余音似还在梁柱间萦绕。
叶正堂出列,撩袍,跪倒,动作流畅而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老臣衰朽残躯,不堪驱策,唯恐贻误国事,有负皇恩。伏乞陛下垂怜,允老臣携眷属回归桑梓,得以保全性命于林泉,则陛下恩同再造,老臣虽死无憾矣。”
他的声音不高,但中气尚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恳切与……决绝。
没有倚老卖老的居功,也没有恋栈权位的不甘,甚至主动将可能引发猜忌的兵权象征尽数交出,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云楚泽的目光落在叶正堂花白的头顶,片刻沉默,让殿中的压力几乎凝为实质。
他知道,此刻所有人的耳朵都竖着,所有的心都在揣测,这位新君是会顺水推舟,除去一个潜在的、与摄政王有姻亲的隐患,还是会为了安抚勋贵、彰显仁德而加以挽留?
“叶爱卿。”他终于开口,声音醇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与关切,“你是两朝老臣,国之柱石,朕初登大宝,正需老成谋国之臣辅佐,何言离去?”
这是惯例的挽留,亦是试探。
叶正堂再次叩首,额头触地:
“陛下隆恩,老臣感激涕零。然臣近年旧伤屡发,精力日衰,御医亦言需静养,强留朝中,非但不能为陛下分忧,反恐因臣之昏聩误事。且臣半生戎马,愧对家人,如今只盼能享几年天伦,教子孙识得耕读,亦是报效陛下教化万民之德于万一。恳请陛下……成全老臣这点私心。”
理由无可指摘,情词恳切,更是将“静养”和“教导子孙耕读”摆了出来,几乎堵死了云楚泽再度强力挽留的余地——若再强留,倒显得新君不体恤功臣、不近人情了。
云楚泽心中念头飞转。
叶正堂去意已决,强留无益,反生怨怼。准其所请,既可顺势收回部分京畿兵权,安插自己亲信,又能博得一个“体恤老臣”的美名,暂时稳住其他观望的勋贵。
至于叶家与许尽欢的关系……
叶正堂离京,等于是自剪羽翼,将家族根基暂时移出权力中心,某种程度上,反而降低了其威胁。
而一个远离京城的“安国公”,总比一个手握部分京营兵权、身在京城的“镇国公”要好控制得多。
电光石火间,利弊已衡。
云楚泽脸上适时露出些许憾色,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传遍大殿:
“唉……叶爱卿执意如此,朕虽心有不舍,亦不忍强人所难。爱卿为国征战,劳苦功高,既有旧疾,理当颐养。”
他微微坐直身体,语气转为郑重:
“准镇国公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