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指捏着白玉酒杯,胳膊随意地搭在栏杆上,倚栏而坐的人仰着头,面色淡然地望着远方,嘴角噙着春风化雨般的笑意,他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那么聚精会神,连有人靠近都不曾回望一眼,也不知是没发现还是故意不回头。
嘴角抿着得体的笑容,伸手撩起珠帘,踩着优雅的步子走进房间,尽管见惯了他这副模样还是不禁挑了挑眉。
不愧是无双公子,风飘零就像那传闻里的一般——风雅清逸且出尘,宛然是不食人间烟火客。
“公子,久违了。”并没有走到座位上坐下,她只是站在他身旁不远处,轻轻出声。
他闻言侧过头来,双眸如一潭深水,波澜不惊间还有着些许深邃,稍稍坐正身子,顺手放下酒杯,儒雅一笑,眯上了好看的眼眸:“我还道想容姑娘何时对我这般温柔了,原来却是忆昔姑娘你啊,当真久违了。”
久违……吗?不过三个月又两天。
花忆昔敛去心里的小心思,面色坦然地走到他的对面施施然坐下,眉眼弯了弯:“谬赞了。忆昔昨日还想,许久不见您了,还以为公子放弃了,不想今日就见着了,飘零公子对素心姑娘当真是用情很深啊。”
一段话她连着换了三个称呼,从客客气气的“您”到尊称他为“公子”再到他的名号“飘零”,从疏远到亲昵,一如他们的关系从相遇到相知。
风飘零眼眸暗了暗,低着头,将面神情隐起,手里捏着颗小巧的药丸把玩,许久才缓缓开口:“这无关深情与否,只是自觉罪孽深重。”
花忆昔一时语塞,知是她又提到他的心中痛事了。
说来她倒是有些羡慕那位素心姑娘的,有无双公子风飘零这么一位好夫君,甘愿为她卸去一身功名利禄,退引江湖,随她山前雨后,做那神仙眷侣。
“公子。”花忆昔忽然开口,唤了一声,眼睛直直地盯着还低着头的风飘零:“莫要伤怀。”顿了顿,她又敛了敛眼帘道:“公子三年前所托之事已有眉目了。”
风飘零抬头,将手中的药丸一口吞下,才开口问:“当真?”
“尚还不是很确定,但到底也算是有线索了。”
“如此,甚好。”
花忆昔送风飘零离开,转身再回来时却见到一貌美的女子躺在方才风飘零做过的位置上,衣带松散,香肩半露,手中也捏着玉杯,似乎还盛了酒,捏着玉杯的手腕不时转一转,更显撩人。
明明是差不多的动作,为何这两人做来却是两种味道,风飘零儒雅间带着清寡,她却是妖娆间更添几分魅惑。
她一手绕着散落下来的长发,一手缓缓将玉杯往唇边挪,艳红的朱唇微微撅起,轻轻抿着玉杯的杯沿,浅尝即止。
白玉酒杯,烈焰红唇,这番场景当真是香艳。
花忆昔站在门口,瞧见她的模样默默地转头:“冷哥哥,真是辛苦你了。”
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黑衣人冷着一张俊脸,僵硬地道:“习惯了。”
“昔儿。”那女子见她回来,笑靥如花,风华乍现,只见她缓缓坐直身子,对她招招手:“来,坐姐姐旁边。”
不错,这女子便是花忆昔的姐姐花想容,亦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烟雨楼楼主。
叹了口气,花忆昔乖乖走向她:“你何时回来的?”
“晌午的时候。”花想容前几日去了帝都,说是去见干弟弟,直到今日才回来,她离开的这几日都花忆昔帮她打理着烟雨楼,处理烟雨楼的大小事物,所以原该由她来见的风飘零也只好由花忆昔来见。
自然,也不全是因着这个。
“见过风飘零了?”花想容微微挑眉问,吐气间尽是醇郁的酒香。
“嗯。”花忆昔点点头。
花想容神情莫测,抿着唇,原本两指捏着的白玉酒杯被她握在手心里,握得死紧,指尖都发白了也不自知。
“昔儿,风飘零的事你不要再过问了,更不要再插手。”花想容闭了闭眼,放下手中快被捏碎的白玉酒杯,拎起酒壶,含着壶嘴,往嘴里灌酒。
咬了咬唇,苏忆昔低低地答了一声:“我知道了。”
花想容放下酒壶,看着她闪躲的眼神,无奈地叹气。
依她倔强的性子,明面上这么应着,私底下又会派人手去查的吧。
花想容忽然有种女大不中留的寂寞。
可是,风飘零他不配。
昔儿,姐姐不会让你跟他再有任何地牵连。
想到这里,花想容才想起了今天的正事,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花忆昔,语气微微落寞:“昔儿也长大了,该好好找个好人家嫁了做贤妻良母了。”
一脸迷茫地接过小册子,打开一看,却是一幅幅人像,翻一翻,无一不是长像俊俏的青年公子。
脸色发白地合上册子,花忆昔笑得有些苦涩:“姐姐,我还不想嫁人。”
嫁人啊,嫁给谁?
比起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更想嫁一个她认识的,了解的,能让她动心的男子。
可是,这样的人她至今还未寻到。
一袭白衣的身影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风飘零?呵呵,他或许可以算一个,她是说,或许。
花想容两指捏过那小册子,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翻着,没有理会她的反抗。
“我看这个梁梓恭就不错,长像不差,满腹经纶,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剑客,难得的文武双全之才。”指着小册中的一幅人像,花想容自顾自地开口。
“我说了不想嫁。”花忆昔低着头,看也不看她手指的人像。
“昔儿,你……”她似乎还想再劝。
“只有这件事,姐姐,你莫要在这件事上逼我。”花忆昔抬起头,泫然欲泣的小脸望着她。
“只有这件事我由不得你,你不嫁也得嫁。”她别过头,狠狠心咬着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