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毕出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有什么害人法子了，“你要怎么做？”
姬远难得没有笑那么欠揍，他把信和地图都收起来，颇为认真地说了句，“不告诉你。”
……说的话比表情欠揍一百倍。
次日。姬远把虞毕出赶去那什么氡商酒坊打探情况，自己则去了温柔乡找歆离弹曲喝酒。
虞毕出对姬远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信任，他就确信，无论什么情况这人都绝不会背弃自己，仿佛他们天生就是统一战线。
当然，虞毕出这样的人，不相信世上有什么荒唐的绝对。他时刻谨记自己多留一个心眼。
因此，他没有直接去氡商酒坊，而是先去了顾闻游躲藏的地方。
恰好是这个时间段，姬远在风月舫拖住了歆离，这段巷子本就人迹罕至，简直是躲猫猫的极佳地点。他毫不费力根据地图找到了姬远标记的屋子。
这屋子实在老旧，估计连贼都不会正眼瞧。虞毕出试探推了推门框，发现连锁都没有，可见这地方的鄙陋是多么有自信的安全。
屋内昏暗，顾闻游在这乌糟糟的房子里呆了近十天，习惯了这光线，其实是懒得去点灯。一个感官的削弱使得其余感知能力玩命地翻倍增长。
他本来在床上闭目养神……其实是闲得发慌又动不了。老旧木门开关时有一种类似于人龇牙咧嘴的刻薄，稀得谁不知道他老一样。尽管那声音很轻微，顾闻游还是听到了。
他不晓得外面的日头变化，但有自己的一套计时办法。这个点比歆离往常来的早太多，她从来只有延后，而没有提前。况且，她可没有这样惹人讨厌的推门习惯。
他支着一条腿从床上爬起来，就近拿了把火钳，屏住呼吸隐入黑暗中。
虞毕出推了几下里面没反应，便进去了，顺手还关上了门。
顾闻游趁着他关门转身的一霎，猛地举起火钳一抡，野火烧不尽的火星子在劲风中死灰复燃，扬起一道艳红的光。
虞毕出何其敏锐，感觉不对劲立刻拿手挡。可那是火钳啊，刚从炉子里拔出来的！他倒吸一口气，一触即放，躲过了第二轮攻击，顺便使出比防御更管用的招式——说话。
“小游！”
顾闻游滞了一下，微微的红光弱下去，“毕出？”
还好还记得他的声音。虞毕出松了口气，“是我。你这里有蜡烛么，乌漆麻黑的。”
“哦，你后面的桌子上应该有。”顾闻游习惯性举起手指一下，结果又把火钳给举起来了。他想起刚才黑暗中的医生到抽泣，悻悻然将它扔了，一瘸一拐走回床铺。
蜡烛点起来，虽然是微弱的光，至少比伸手不见五指好些。虞毕出打量了一些屋内的陈设，与外观一样都是老掉牙的东西，唯一的一扇窗子被堵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他最后看向顾闻游，他腿上打着厚重的石膏，看来是骨折了。顾闻游见到虞毕出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也不见之前情郎关时的大少爷派慵懒作风，他沉默地坐着，许久抬起头，问他，“你手没事吧？”
“没事，小伤。”虞毕出把蜡烛放低，凄惨的火光理所当然照出一片凄惨的脸色，他突然哽了哽，不知如何说起。
“昨日……小远跟着歆离过来发现的这里。”他说完，顾闻游没什么反应，继续道：“他想让你先回顾家，你的伤……这样不是办法。”
顾闻游抬起头，问：“你是想让我好好回去做大少爷么？”
虞毕出：“……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也不知如何解释，“会有办法的。”
顾闻游微微睁大眼睛，倏地笑了，“毕出，你还真是变了不少。”他这口气，像是坦然，随即又轻微叹了口气，“能有什么办法呢，我爹对蒋家，可不是一星半点的仇恨，劝不通的。”
虽然人话鬼话都说得顺溜，唯有劝慰人这种事，虞毕出三杆子也打不出个屁来。蒋家和顾家的仇恨他问过蒋沛菡，在他看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风流少年蒋颉调戏一个孕妇，害她早产，差点一尸两命，最后好歹不歹地保住了一个孩子。那倒霉孩子就是顾闻游。
听闻那时顾氏夫妻正是新婚燕尔，感情笃深。原来蒋家和顾家还是很大的生意合伙人，也因为那事一拍两散。他实在不理解一个人的感情能深到什么地步，造成如此几十年如一日愈演愈烈的憎恨。他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其实是——蒋颉实在是太不检点了，竟然连孕妇也不放过。
当然这想法他没对任何人说过，唯一能开得了口的也只剩姬远了，这大抵也是他那儿耳濡目染来的。
他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一张折了好几层的纸从他袖子里飘出来。他第一反应是一愣，自己什么时候塞了这种东西，第二反应就是姬远那张脸了。
顾闻游没他那么多反应，伸手就把纸接住了。
果然是很有姬远风格的一段话：
闻游呀，你都跑出来了就别再说体恤你爹这种事啦。
顾闻游看完第一句，抬眼看虞毕出。
虞毕出早就习惯了，果然第二句就是——毕出，早知道你不听我话偷偷跑去私会闻游，可怜我在这儿牺牲色相帮你拖着人，回去得请我吃好吃的。
他哭笑不得。顾闻游与姬远的接触并不多，对着这种腔调一时不适应，见虞毕出一脸和善地看得津津有味就更奇怪了，毕出怎么会和这只猴子相处得那么好？
接下来就是正话了。他交代了一下顾闻游一定得回顾家，还说有气死他爹不再管闲事的方法，前提是他帮他一个忙。
该说的话就这么多，虞毕出叹了口气，他是早想到了，就等着自己入饵么，真是越来越胡闹。
顾闻游犹豫了一下，征求虞毕出的意见。姬远写得是乱七八糟，但十分自信地展现了他有办法，帮一个忙倒是无所谓，反正他能做的也就举手之劳或是动动嘴罢了。
“就照他说的做，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