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娘笑眯眯地给她添上满满一碗饭,带著点长辈的关切问道:“这次咋就你一个人呀?你那几位朋友呢?还有那位恩公小哥呢?”
小蛮夹鱼的动作顿了顿,端起碗扒拉了一大口饭,咽下去才说:“他们嘛,都忙自己滴事情去咯。小锅锅————他和我约好咯,今年会来这里吃鱼嘞!他————后来真滴一次都没来过咩?”
大娘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与旁边刚放下劈柴斧头走过来的大爷对视一眼,轻轻嘆了口气,摇了摇头:“唉,没有。后来啊,一次也没再见过那位小哥。”
小蛮眼中那点期盼的光微微黯淡,隨即又亮起来,像是给自己打气,也像在说服谁,轻声却坚定地道:“莫得事!窝相信小锅锅一定会来滴!”
“这就对嘍!”大娘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著过来人特有的八卦与热忱:“姑娘啊,听大娘一句。要是有个男人能等你八年,这份心意,那可是实打实的金子都不换!这样的男人,要是真来了,你可千万千万莫要错过咯!”她眼神里满是暗示。
“我会滴————”
小蛮握著筷子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用力,声音里透著一丝苦涩:“只是————大娘啊,如果你喜欢滴人,和你亲妹妹————在一起咯?那要咋子办嘛?”
大娘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道:“你是说————恩公小哥和你那个妹妹?就是看著病懨懨话不多那个小姑娘?”
小蛮低下头,用筷子拨弄著碗里剔透的鱼肉,点了点头:“算————算是吧,具体咋子回事,窝也搞不清楚咯。”
旁边一直没吱声的老大爷突然嘿嘿一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笑容,用烟杆敲了敲桌腿,插嘴道:“那有啥子难办滴?要俺说啊,那就姐妹俩都嫁过去嘛!亲上加亲,多好!
”
“去去去!你个老不正经的!”
大娘立刻啐了自家老伴一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瞎出什么餿主意!”
她转回头,看向小蛮,眼神认真起来:“姑娘啊,別听你大爷胡咧咧。这事儿啊,关键得看那个小郎君的心思!
但大娘觉得,你心里有啥话,该说就得说!你想对他好,该做就去做!至少————不能让自己以后想起来后悔不是?”
大娘顿了顿,想起往事,语气更肯定了些:“再说了,当年俺们老两口可是看得真真的,那恩公小哥对你,比对那小妹妹可上心多嘍!
那眼神儿,那照顾劲儿,对你小妹妹是关心,对你啊,嘖,那可不一样!”
小蛮沉默了半晌,轻轻嘆了口气,那嘆息声里带著少女时代未曾有过的重量和愁绪:“窝就是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咋样咯————也不知道————”
她没说完,但大娘懂她那未尽之意:“不知道他心里头,还给你留著位置没得,是咩?傻姑娘,听大娘的,只要他今年能来赴这个约!那就说明他心头一定也记掛著你!念著你哩!这比啥子都强!”
这番话像是一阵暖风吹散了小蛮心头的些许阴霾。
她眼中又恢復了亮色,唇角弯起:“窝懂咯!大娘说得对!大爷!再给窝来一盘烤鱼嘛!要最麻最辣滴!”
心情一好,胃口也跟著回来了,她想起什么,又问大娘:“对咯,大娘,您家那两个儿子咧?也出去忙活啦?”
大娘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碟,一边回道:“没呢!他俩啊,惦记著今年开山会,说山里头好东西多,就提前两天进山去给你踩点去咯!看看哪块地方虫草肥山菌多!”
小蛮闻言,放下筷子认真地叮嘱道:“那可得小心点儿咯!莫要再像上次那样,不小心踩到別家部落埋滴蛊窝窝,中招受伤咯!”
“放心放心!”大娘连连摆手,脸上是踏实的笑容:“这回不会咯!他俩上次吃过大亏,长记性嘍!踩完点就回来,绝对不会再冒险乱闯咯!
再说嘍,有您这位圣蛊蝶后在这儿坐镇,啥子稀奇古怪滴蛊毒解不了呀?俺们心里踏实得很!”
小蛮闻言,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大娘————您认得窝?”
大娘左右看了看,確定没人注意这小馆子角落,才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您这头髮————太显眼咯!虽然绑起来了,可这紫莹莹滴顏色,整个苗疆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俺们老两口也是瞎猜的!您放一百个心!当年要不是恩公小哥和你们,俺们老两口还有那两个不成器滴小子,骨头都化成灰咯!
俺们发誓,无论如何也绝不会对外吐露半个字!您安安心心在俺这儿吃,绝对安全!”
小蛮眼中的那点锐利彻底消散,只剩下暖意:“给大爷大娘添麻烦咯。”
“添啥麻烦!俺们还得谢谢您吶!自从您把苗疆那些大大小小滴部落统一!
再也没得那些乱七八糟滴部落隔三差五跑过来闹事抢东西!我们这南雾城边境日子安稳多啦!都是托您滴福!”
提到边境,小蛮刚舒展的眉头又轻轻蹙起,她放下筷子,望向窗外隔绝著苗疆与大楚的湖水,嘆息一声:“消停滴是苗疆內部嘍——————只可惜,大楚滴那些边军还是总来苗疆作恶————
这该死滴边境,还是不太平得很哩!”
正擦拭灶台的大爷闻言,也重重嘆了口气,带著普通百姓的无奈和怨恨,接口骂道:“谁说不是呢!都是那挨千刀滴雾州刺史庞文渊!尽干些狗屁倒灶滴腌臢事!变著法儿地找茬挑事!啥时候咱们雾州才能真正天下太平啊?”
听到“庞文渊”这个名字,小蛮脸上似乎浮现一丝冰冷的笑意,她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烤得焦香的鱼皮狠狠咬下:“会滴!窝相信会滴!天下太平!窝们今年就是为咯这件事,才回来滴!”
老大娘刚给窗边的小蛮添了满碗热腾腾的饭,正要转身,眼角余光瞥见门口光线一暗。
一位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裹著件不起眼的灰布旧袍,脸上蒙著粗布面巾,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