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疏唇角微扬,将青铜递过来的软枕垫在背下,盯着房梁,缓缓说道:“第一,等孽障的爷爷辞官退隐之后,孽障要登堂入庙,执掌相印;第二,户部换人。银钱之道,心腹之至,以便耳聪目明,心中有数。就此两条,你考虑考虑。”
他这么一说,气氛便更是沉沉压了下来。
自古以来,用钱捐官不胜枚举,可一举步入众臣列首,执掌相印,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单凭这第一个条件,姜禾鹄便敛了眉目,垂首思考了一炷香时间,直到众人都以为她睡着了,她才抬首,对难得有耐心的乔疏说道:“第一个条件,本王执政,你便是当朝首辅。陛下归来,你自当退隐于市。”
“成交。”
“至于户部的人,当用贤能。昔日周公戒伯禽,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我今亦是三吐三握,只待贤能。”
姜禾鹄这番话,说得感人至深,连座下的乔寂风都感动得老泪纵横,有女如此,先帝目可暝,陛下忧可分了啊!
乔疏却是抽了抽嘴角,不屑地说道:“两年前《左传》一字不看,以为是左绛容的个人传记。现在倒是会引经据典自比周公了哈?”
青铜看着他家公子七分讥诮三分得意,不忍心告诉他三吐三握其实是《史记》里的典故。
姜禾鹄看他一脸小孩子赌气一般的神色,便知他又魔怔了。虽然心底有些沉闷,但到底是过去的事情,如今再次被提起,除了尴尬,便只剩尴尬了。
这时候和稀泥的便出来作用了。姜钧一身花花绿绿的绸缎来来回回晃动,惹得乔大公子不快。
这乔大公子一不顺心,姜钧可就遭殃了。
虽然他一撇头躲过了飞来的茶杯,但是下一秒就被飞扑而来的青铜撞了个狗啃泥。偏生青铜还后知后觉,只关心他手中那珍贵的杯子:
“公子,这茶杯可是我废了好大劲儿才找着的,前朝留下来的文物,吉光片羽,您怎么能就这么糟蹋了?”说着,便用袖子将茶杯细细擦拭了一番,才放回到桌子上。
姜禾鹄这才注意到,原来乔家的一等仆人穿的都是绫罗绸缎。而乔家上上下下少说也有三百仆从,按照正常人家的比例来说,一等仆人大概八十余个。做一件衣裳大概需要一匹绸缎,而绸缎金贵,怕是没有一定的财力,难以负担起八十余人绸缎制的换洗衣物。
姜禾鹄越想越心惊。此等富贵,一举敌国怕也是轻而易举。
不动声色地抬眼,想打量打量乔疏,不料却撞上了他的眉目。似与平日不同,眸光温润如水,柔蕴了秋色,那里面有些不同寻常的感情,姜禾鹄却选择闭目塞听。
曾经被那些过往伤得千疮百孔的乔疏,如今已经是这番龙章凤姿的模样。是要庆幸时光对他的温柔,还是要憎恶命运对他的过分关注?
很高兴你如今还能浅笑嫣然风流跌宕,很高兴你能绝处逢生不作困兽与斗,很高兴命运帮我将这份愧疚缝补。乔疏,你想要的东西,我便倾力相与。
姜禾鹄赤|裸|裸|看着乔疏,内心万千感慨。可她不知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翌日,姜禾鹄坐在案前,脑袋里还在回放前天下午的事。
那时候驴马已经准备就绪,姜禾鹄也准备打道回府。
乔疏晃晃悠悠走到她身后,凑着她的耳朵,嗓音清冽:“投我以木瓜,报尔以琼琚。我要奖励……”
话未说完,姜禾鹄便落荒而逃。
前尘往事,皆尽纠葛。
可昏鸦已尽,恨因谁,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左绛容,迷心宫,如今笑谈风月丛,腑肠却彻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