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老人身子抖得像筛糠,刚才从侯府护卫军的手里夺过刀,再极力纵身一跃,将刀尖刺入黎揽的腑肠。
这一连串动作仿佛已经用尽了他全身上下的力气。
黎揽的身子缓缓倒下,他也渐渐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在地面上。
两眼虚无地望着某个方向,他抬过黎揽的头,将其轻轻放在自己腿上,说不出一句话,苦涩的眼泪却一滴一滴滚落。
当初身披甲胄退敌千里的大将军何尝这样过?
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他一身草莽,幸得高祖青眼才投身行伍,建功立业。
如今为了一个迷途的少年郎,却再抑不住心中的悲痛。
五城兵马司的人见此没了指挥的人,顿时不知唯谁马首是瞻,一时间有些混乱起来,不知是要将这干人一举拿下,还是丢了兵器投降。
姜钧见此状况,紧皱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凌厉的眸子依旧扫视着现场的情境。
黎揽手下的副将见阵脚自乱,不得不将内心所想宣之于口
——“再不动手,我们都得死!”
他话音一落,还未待及众人反应,乔疏不慌不忙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显然是早一步料到了副将心中所想。
“若是弃甲投降,保你们家中妻儿老小性命无虞。”
声音虽不算很响亮,却足够震慑人心。
投身行伍的人,大都来自于普通的百姓家庭。家中或有七十老妇,或有六岁孩童。
他对黎揽的了解不多,不知道他事先有没有将这些人的家眷保护起来,他这么说,只不过是赌一把罢了。
乔疏双眸清丽,投射着骇人的光芒,威严的气息自他周身散发。
感觉喉间涌上一股又一股腥甜,他的喉结滚动,不动声色地将已经出喉的鲜血咽了回去。
而此时姜钧一身红装更显妖娆,心有灵犀似的转头看向乔疏,见他眉宇之间微皱的痕迹,心下没来由得有些慌乱。
方才黎揽说的那些话,果然还是刺激到他了。
也是,那样恶毒的话,纵使他已经开始尝试着放下,也不可能完全当成笑话来听。
心里像被野兽撕裂一样疼。他转回头,身形一动,他来到邱老将军身前,眼里迸发出骇人的压抑,死死盯住黎揽。
“摄政王在哪里?”
双眸因急切而透露出些许狠厉,见黎揽不说话,便猛地出手掐住他的下颚:“说。”
声音低沉,充斥着威压。
邱老将军的刀,还是没能舍得捅入黎揽的要害,黎揽眼里的神色,清明得像刚来时那般。
他艰难地扯动唇角,闭了双眼,不再理会姜钧,却没有吐露一个字。嘴角一样的弧度却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嘲讽。
姜钧见状,眼角的余光扫过乔疏,见他站得如松如竹,不挪一步。
急切再度席卷了他的理智,两只眼睛渐渐变得赤红,语气里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姜钧揪起黎揽的前襟,将他的头提离了邱老将军的大腿。
也不管黎揽腹部鲜血一喷一吐地流出,对黎揽因为疼痛而哀嚎的一声更是充耳不闻,姜钧一心只想问出姜禾鹄的下落。
黎揽还是没有说话,一双苍老的手却抚上了姜钧的长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姜钧被他手上那厚厚的茧子磨得有些疼,抓着黎揽前襟的手,更是用力得关节疼痛。
他死死盯住黎揽,大有他不说话便誓不罢休的味道。
“他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