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声辘辘,车轮滚过铺得整齐的青石板路,使向恢弘的皇宫。
未央宫灯火通明,亮得有些刺眼。
是了,他从来就不喜烛火的烟尘,更爱夜明珠洁净的光辉。
姜禾鹄站在阶上,闭了闭眼,捏着裙裾的手渐渐收紧,又猛地松开。
秋月皎洁,众星捧月,银色的月光吐露着清冷,就像皑皑白霜。
段德胜见恭亲王爷站在阶上,不前不后,背影有些萧索,终究还是上前一步,道:“王爷,请吧!”
姜禾鹄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脚下罗裙掀动,向前走去。
届时,左绛容正翻着书页,一派闲散。刀刻的五官上,全然看不出着急。
姜禾鹄不由得缓步上前,声音波澜不起,问道:“皇姐夫深夜找本王来,到底有何要事?”
左绛容闻言,搁了书册,站起身来,延请姜禾鹄入座品茗。
他还是一样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姜禾鹄盯着他的后背出了会儿神,在他回过身来时,堪堪把眼神收了回去。
气氛有些冷滞。
左绛容屏退了左右,单留下姜禾鹄一人。
姜禾鹄现下却有些后悔走这一遭,只是有些事情,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她抬起头来,看着左绛容的鼻尖,道:“到底有什么事?”
左绛容低低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悦耳,十分动听。
他直视姜禾鹄的眼睛,想看出些什么。
人总是这样,以自己为中心画地为牢,凭空总能生出些想象。
姜禾鹄虽没有直接对上他的眉眼,却也知道他的密切的注视,心里如擂战鼓。
左绛容看了一会儿,终于挪开了眼,一针见血地问道:“你皇姐哪儿去了?”
“你说的急事,不会就是要问这种天下皆知的问题吧?”
“南巡的事情,汾阳改道,河城遇险,你敢说不是你做的手脚?”
姜禾鹄心里一惊,汾阳改道?河城遇险?
她在京中闭目塞听,南巡路上的事情竟分毫不知。
可是,“我做的手脚?”姜禾鹄扬了声调,仿佛不敢相信这种怀疑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然而事实由不得人信或者不信,左绛容或许不会疑心从前的姜禾鹄,可他不能不提防如今的摄政王。
人一旦尝了权势的味道,就像上了瘾,他太清楚这种感觉。
从前北漠的王位第一顺势继承人,如今的大靖后主,从统领百万雄兵,到如今只操心油盐之事,落差的巨大,就连一向镇定的他也头昏眼花。
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戒掉掌管江山的滋味,就意味着现在的姜禾鹄蕴藏着多大的危险。
只要威胁到鸢儿一丝一毫,凭他是谁,他也不会放过。
“你皇姐效仿诸葛孔明,给你留了三个锦囊,现在三个锦囊何在?”左绛容转换了攻势,知道再继续问下去于事无补,便改用聊天的形式。手上也不闲着,给姜禾鹄斟了一杯茶。
姜禾鹄心里有些唠嗑,知道他终究是不相信自己,却没有想象中的心痛,更多的是一种谈判的态度。
她仰头喝了茶,豪放得不像话。
重重搁了茶杯,她说:“皇姐说了是留给我的,你没有权利过问。”顿了一会儿,她继续说道:“你知道她南巡为什么不带你吗?”说着,嘴角露出一抹讥诮。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或许不爱了,或许还爱着。就是看他那样好受,心里总不是滋味儿。
左绛容原本正正经经端坐着,听了这句话,便从座上弹起来,直逼到姜禾鹄面前,急切地问她:“你知道?”
黑眸不凝而厉,神色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