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怎么敢？”她自嘲般的笑了，“吾使此下策不过是为他求一平安罢了。”

“听着，素语。”我突然觉得倦了，懒得再和她废话下去，“我莲澈向来没有求过人，也不屑于求人，但我现在请你为我办一件事：想办法下界去，看看花果山现在情形如何，回来记得告诉我就成。”

“还有，我猜你今天前来，目的不仅仅是要告诉我真相，还要的是一句话吧。米回去后告诉玉帝，我自愿献出双眼，只要他能放过花果山。”在我们弥莲一族非正常的情况下，除非出于自愿，否则眼珠即使硬被挖去，也成不了碧罗珠。她此番前来告诉我这么多事情，不出所料应是玉帝指使，目的是要我彻底死心，心甘情愿的献出双眸罢了。

也罢，就如了他的意又如何？左右都逃不过一劫。

“吾知道了，定会尽力而为。”我看不清她的脸和动作，但我确信，她应是点了头的。

“那你走吧，我就不送了。”说罢闭上眼，不去理她，一副“送客”的架势。

衣料的摩擦声和脚步声再次想起，只是这次是离我越来越远，而非越来越近了。被施了法术的牢门随着那人的离去紧紧闭合住，我又成了独自一人。

脱了力一般的跌坐在地。我知道我一直都是个失败者，可没想到的是，如今竟狼狈至如此地步。

谁能来救救我？

或者说，谁愿意来救救我？

我仍记得昏迷前嫦娥对我做的口型。

但是她没有来，一次都没有来过。

一想到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在寒冷、黑暗、绝望中度过，我就忍不住缩成一团，抱紧双臂，试图驱赶那些负面的东西。

然而，那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光阴掠去，我却在暗无天日的天庭御监里度日如年。所以我并不晓得是何时，素语又踏入了这里。

“吾去看过了。”这是她来时说的第一句话。

“……情况如何？”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对不起。”沉默半晌，她给予我最终的答复，而我，却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了。此时此刻，好似有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在我心口，沉得我喘不过气，硌得我心痛。

“我不想要你的道歉，左右我都不可能原谅你。我只须知道，战况如何。”

“双方都损失惨重。天庭的神将每天以成倍的速度在减少……吾自觉天庭已时日不多。”这是我所没有料到的。看来猴子的能力和破坏力，早已远超我所估计。

“那，花果山那里呢？”我抱着一丝希望询问，期冀能得到一个令人虽不至非常满意但能够接受的答复，但是事实狠狠给了我一拳。

“花果山……除了大圣外，其余派出诸妖，几乎，无人生还。”她似乎咬了咬牙，仍继续道，“花果山后山犹可，前山已是血流成河，花草树木尽数折损，目不忍视之。”

“你说……什么？”竟然，是这样吗？我握紧的双拳复又松开。猴子一定难过极了，但我现在的心情也是有过之而不及。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如此在意这花果山。”我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道，“你可否记得，我的真身乃是瑶池中的五色弥莲？若你读过《异物志》，应明了我们弥莲一族的生长之地，其实并不在瑶池中。我们的故乡，是在，花果山。”

黑暗中传来一声低呼，我知她定是惊讶之至：“那花果山后山第二座山峰下，有一方水池，掩映在重峦叠翠间。那便是我们自洪荒以来的生长之地，几世几年都未曾改变，直到，世人发觉碧罗珠的存在。”

“那汝究竟是在何处生长而成？”她不免疑惑，“而且不是说王母每隔100余年便要清理一次瑶池中的五色弥莲吗？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斩草除根？”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般百年后的弥莲都会初具灵识。这时将弥莲摘下，并与汤药或仙丹煎服，便可助长功力。王母才不会将如此机会平白无故拱手让给他人，自然是养在自己身边放心些。”

“我诞生于那座池涡，虽不曾在那里生长，但成人时，亦常听先辈所提及那里的风光无限。所以我们弥莲一族，永世永生都不会忘记，自己究竟生于何处。花果山，是我真正的故土啊！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何对那里如此上心了吧！”说到最后，我已有些哽咽，却硬撑着，只许眼泪这酸水在眼眶内打转，并不许漏出一分一毫。

“原来……如此。”她似乎在离我分外遥远之处，余下幽幽一叹，“吾一直想问汝一个问题，汝，可曾留心于他？”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这个“他”不是别人，正是猴子。

“我……不知道。也许曾，也许不曾。”我喃喃自语式的回答也不知她可否听去，虽可能不尽人意，但我说的，至少是实话。我从未考虑过自己对猴子的感情是否掺杂了别的情愫，不是不想考虑混不愿考虑，而是每每当我想到这一点时，他都会准时跳出来气我一气，若是真有，约莫早已磨没了。

“是吾对不住汝。仙子，汝再忍耐些时日，不出三日内，定会有人前来救汝。”

我冷笑一声，并不十分相信她的言语。牢门开了又合，一切再次归于沉寂。

只是这次，素语没再骗我。记不清是第几日，天庭御监好似被人用什么破开个洞似的，多日不见的阳光肆无忌惮的倾泻而入，竟弄得我的双眼刺痛无比。牢门被破开，好像有什么人闯了进来。由于双眸并不能尽数睁开，唯能瞧见那人身后跟的是是流光烟霞，脚下踏的是五彩祥云，状似诚恳的向我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低沉着嗓音道：“莲澈，老孙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