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邪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牙齿在口腔里咬得咯咯作响。
“什么?独孤大哥,难道真的是他?”
“舒老弟,剧毒在身,不可妄动!”
舒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独孤邪制止住了。
“当年仙目峰你我亲眼所见,他跌下悬崖,怎么会……”
“哎,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可是普天之下,除了他,还有谁有这催命两相依?”
想起当年童山之巅一战的惨烈与惊险,想起拼死捍主,不愿独活,摧肝断肠的双雕,想起当时葬送掉的双腿,而今劲敌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独孤邪不由地一阵悲慨,只觉苍天不公,恶人不得恶报,又觉劲敌当前,在劫难逃。
“哈哈哈哈——”
忽然一阵狂笑声自远处传来,只见院内树叶飒飒作响,门窗上的棂纸也铮铮而动,阴沉而浑厚的笑声里,掩不住的锋利气息。
笑音未落,一个高大魁伟的身影已落在门口,几步便踱入屋内。
“独孤邪,十年未见,你可是老的不行了!”
“莫老怪,你是人是鬼啊?我和独孤大哥,本准备等你的坟头的草盖过人,去帮你放把火清理下,不想你却自己找上门了!”
舒郎一见到汹汹而来的莫天雷,立刻来了精神,噌地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说起话来满嘴油调。
“哼,你中了我的催命两相依,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催命两相依?那是什么东西?我觉得自己现在挺好的啊,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心情也好,畅快的很啊!”
舒郎一边笑嘻嘻地说,一边窜上跳下,除了颜色间的沉滞,刚才的病容瞬间消弭。
“莫以为区区几根破针,就能除掉催命两相依的毒!”
“哦,你说这银针啊,我闲来无聊,让秋烟姑娘帮我疏通下经脉,要不我怎么会这么舒畅,要不你也来试试?”
“不行,这银针是给人做针灸的,在你身上太浪费了!”
舒郎拔下一根银针,嬉皮笑脸地蹭到莫天雷身边,便要扎下去,不想手举到一半,又收了回来,一个劲地摇头道。
“你——”
“我才不会中你的诡计,让你死的这么痛快,我要看你毒发后,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样子!”
莫天雷气的脸色发黑,举掌便要劈下,忽又凝在半空,满面狰狞地笑道。
“莫老怪,你当真不要脸,当年那一脚怎么就没要了你的命!早知道就冲着你的命根子去,让你彻底的绝后!”
莫天雷的脸刷地变白了,眼睛里陡然充满了杀机,紧攥的拳眼里发出格格的声音,舒郎的最后一句,正中他的软肋。江湖中人皆知,莫天雷一生贪恋美色,虽家有二十四妻妾,在外仍沾花惹草成性,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纵然他妻妾成群,却到天命之年膝下仍无子嗣。这在当世武林,尤其是在莫天雷面前是一大忌讳,即便在暗地里耳语,也要分外提防隔墙之耳,免得无辜招致飞来横祸。而此刻,舒郎却当着莫天雷的面一语戳中其要害,当真是胆大包天,无礼之极。
“哼,我总要看你这张臭嘴,到时是怎么腐烂掉的!”
莫天雷终于还是没有出手,嘴角挂着阴森的厉笑,狠狠地说道。想到自己筹划许久的计划,费尽周折才得到眼下的结果,绝不能因一时的冲动,而毁掉后面更为精彩的结局。
“独孤邪,当年你害我好苦,却偷偷躲在这里以飨天年,你做梦也想不到,今天会被我给找到吧!”
莫天雷不再理会舒郎,转向椅子里的独孤邪冷声厉道。
“哼,若不是当年你自甘堕落,胡作非为,怎会落得众叛亲离,逼上绝路!”
“绝路?哈哈,哈哈……可惜天不灭我,令我劫后重生,如今我身边好手如云,比起当年有过之无不及,重振昔日雄风指日可待!”
“莫天雷,十年了,你还是一点没变,一意孤行的结果必然是自取灭亡!”
“好,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谁先亡!当年你毁我右眼,我要取你双眼,填我心头之恨。”
话说间,莫天雷已凝掌而出,刚劲而霸道的掌风扑面而来,床头的纱帐在掌风的笼罩下猎猎作响,看到独孤邪无法行走,身陷木椅,料定这一掌他必定硬接,而自己的功力在其之上,自可一招制敌。
不想独孤邪座下的木椅忽地粉碎,他抓起两只椅腿,在地上略一施力点地,整个身子便斜斜地飞掠出去,避过了莫天雷的掌势,稳稳地落在了屋子另一角,以椅腿为杖,握在手中支撑起整个身子。
莫天雷微觉惊讶,转身递出了第二招,两股强盛的掌风贴着地面,击向独孤邪手中的双杖,只见青石板间的泥土一阵抖动,深深地陷了下去。
独孤邪并未闪躲,只听咔嚓一声,双杖被掌风击的粉碎,而他的身子却突然形同纸张,借着风势飘了起来。
莫天雷没料到他有此怪招,本以为风烛残年失却双腿的独孤邪,已是半截身子入土,弱不禁风行将就木,不想他竟在隐匿江湖的日子里,练得此类怪招,不过一向傲慢自大的他,又怎会将这些放在眼中,只见他出招越来越疾,力道也越来越霸道。
面对莫天雷连绵不绝,汹涌如潮的攻势,独孤邪一副气定神闲的摸样,每次似乎都要把他逼退在绝路,每次似乎都要触碰到他的身体,但是他那诡异的身子,每次都能在掌风到达前,轻盈而舒缓地飘走。
以不变应万变,但凡进招,不管是掌和拳,或者是刀剑钩铲,抑或其他武器,总要有风相随,而独孤邪的这招柔术,可以排出体内的浊气,凭借身体内外的平衡,达到身轻如纸,遇风而动的境界。这一点,莫天雷自然不晓,愈蛮横愈霸道的招式,对独孤邪而言,却是愈安全愈得心应手的招式。
只见两人一刚一柔,一个攻势猛烈,一个守势慎密,屋内风声呼啸,拳脚过处,尽是一派狼藉破败之象,高低胜负一时难以决出。
过招之初,舒郎还有点担心独孤邪,在一旁凝神相察,准备随时加入阵营以施援手,但当他看到独孤邪形同鬼魅,身气合一的诡异招式,在莫天雷猛烈的攻势下,总能悠然从容地化险为夷时,不由得一阵咂舌惊奇,对独孤邪身残志坚,仍潜心武学研修,独创出此套别具匠心之功,心头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意。
然而,方才舒郎为了在来敌面前掩盖伤势,私犯禁忌催动内力,加快了毒素在经脉间的蔓延速度,只觉一口腥腻的血气上涌,脑子里一阵眩晕,摇摇欲坠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