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止渊和龙裕灏回到灵山却不见瓛儿的身影，他们又去查看了一下龙止殇和“穆瑗玚”，发现穆瑗玚仍保持原样，但龙止殇的病情却恶化得非常严重。龙止渊猜测到瓛儿可能是出去采草药了，但是百生池和野兽林都太大，他也不方便寻找。此时龙啸云仍然未归，他只得留下来照顾龙止殇。

野兽林中，穆瑗玚重新找到紫夜和菟儿，准备割取紫夜的独角。那独角兽显然害怕的紧，却强忍着逃跑的冲动留在穆瑗玚身边。穆瑗玚心中不忍，实在下不了手。就这样犹豫僵持了许久，她逼迫自己回想躺在床上痛到发抖的龙止殇，这才下定决心准备动手。紫夜看出她的心思，对着天空嘶鸣一声便温顺地靠在了她身边。

菟儿为他们俩护法，它姿态优雅地腾空轻跑起来，在穆瑗玚周围绕身一圈为她设下了牢不可破的屏障。穆瑗玚感激地看它一眼，然后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对着紫夜说：

“实在是无可奈何我才会出此下策，《全草汇典》中也没有记录割取独角兽角的过程，也不知道你会有多疼，但是我会尽量温柔的，辛苦你了。”

紫夜听懂她的话，将高贵美丽的头颅靠在她的腿上，闭上双眼等待命运的审判。穆瑗玚伸手抚摸它犀利带螺纹的角，整颗心竟然渐渐被迷蒙湿漉的眼泪所覆盖。

终于下定决心，她拿出用火烤过的小刀，先在独角的最上端侧切了一下，那独角的质地竟然没有看起来那么坚硬，而是有人参一样的触感，干脆爽利。紫夜没有什么反应，看来并不疼痛。这样穆瑗玚才放下心，又深入了一些，将上端的尖角几乎全部切下。紫夜猛地浑身惊颤，澄澈的大眼睛里已经蕴出了泪水。穆瑗玚吓得赶紧住手，将它的角固定住仔细查看。原来在角的中心部位有一条血管一样的东西，但是露出的部分太少她看不清楚，只是她心里知道，能有解毒功效的正是这一部分。她狠狠心，柔声劝慰道：“紫夜你忍着点，我就再切一点点，对不起……”

紫夜复又闭上眼睛，靠在她怀中不再动弹。穆瑗玚执起小刀，对着尖角横切下去，紫夜立刻忍受不住，滚出她的怀抱在地上翻动哀鸣，震颤不止。穆瑗玚慌忙扔了小刀扑上去扶住它，抱着它流眼泪。许久之后紫夜渐渐平静下来，虽然仍是战栗不断，但总算能够忍受。它皮毛上竟然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濡湿了纯白的外表。

“伤到你哪里了？为什么会这么痛……？”穆瑗玚抽泣着说，扶起它的脑袋想要查看。独角里面那根像是血管的东西果真大了一圈，样子却让穆瑗玚震惊到忘记哭泣，原本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却如烟如雾如梦似幻地飘在“血管”里的方寸之地，因为穆瑗玚的刻意破坏，那东西失去了坚硬角质的保护，现在正止不住地外溢出来。穆瑗玚完全慌了神，从没想过紫夜的角里面竟然是这样的东西，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的局面。

“这是什么？”她慌乱地自言自语。

身后传来幽幽一声叹息，原来是不忍心再看下去的菟儿又从林子里冒了出来。

“那是紫夜的骨髓，”它声音凄惶，哀痛之情溢于言表，“失去了它，紫夜就成了全瘫的废物，再也不能行走飞翔了。”

穆瑗玚愣住，任眼眶中的泪水直直滑下，她已经做出了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事。然而在痛到麻木的情感之外还有理智残存，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传来：“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已经把角切开了，再不收集骨髓就要跑光了。再找这样一份骨髓，可是比龙骨都困难。”

穆瑗玚依旧慌神，声音颤抖：“我该，该怎么收集啊？”

沉默许久，菟儿的声音才慢慢传来，穆瑗玚听着却像隔了千山万水，那么的不真实。菟儿说：

“你吸了它吧……”

那些烟雾状的骨髓还在熠熠而出，穆瑗玚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凑上去。紫夜已经从剧痛中恢复了温顺的样子，哀鸣一声又将脑袋放回了她的膝上，那高傲的角正冲她的下颌。

“不，我不能……”穆瑗玚一言一语嗫嚅道，现在换做是她颤抖不止，轻轻抱着紫夜生怕弄疼了它。

“紫夜的角不会复生，你再不吸它可就白白牺牲了。”菟儿忍不住规劝道。穆瑗玚猛地抬眼看它，泪水婆娑，声嘶力竭：“你之前没有告诉过我——！”

菟儿沉默，半晌之后才说：“紫夜知道自己的使命，它专为你和龙止殇而来。若是你早知道，我相信无论如何你也下不了手的。”

穆瑗玚怔住，菟儿的话一语中的，她就算再疼惜龙止殇，也不会这样去伤害一条无辜的生命，何况是天地间几乎绝无仅有的白色生翅的独角兽。然而她说服不了自己，现在看着紫夜已经开始黯淡下去的眼睛，她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痛不可当。原来这世间有太多事是不由自主的，但是下一次，如果非要伤害自己的挚爱，那她宁愿死。

吸食独角兽的骨髓，听起来是要遭天打雷劈被打入暗狱不得轮回的事，但她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果真的要下暗狱，那就当是换了龙止殇一命吧……”

想毕她下定决心，猛地抱住紫夜的头颅，将它受伤的独角含在嘴里吮吸起来。

野兽林中顿时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撕心裂肺的尖叫，紫夜无法忍受这抽骨剥髓的剧痛，浑身的血液似要痛到凝固一般，全身肌肉紧绷，它却仍然坚忍着不让自己逃离穆瑗玚。

穆瑗玚紧抱着它，像是要把它嵌到自己身体里一般，那么用力，生生地将指尖逼出了殷红的鲜血。她紧闭着双眼，却还是挡不住汹涌的泪水。那些珍贵的髓雾进入到她的身体中，无味无感，却已经与她融为一体，不能分离。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紫夜已经晕厥过去，穆瑗玚觉得自己也要死了，浑身散架一般的痛，她才渐渐停下，放开了紫夜的角。强睁开眼再看去，那里只剩下灰暗一片，仿佛连原本就没有生命的角质也失去了活力。

她承受不住这样的经历，终于忍不住抱着紫夜昏死过去。

身后的菟儿久久不愿上前，看着这样一幅令人痛惜却美不胜收的画面，见惯了人生百态勾心斗角的它也禁不住流下泪来。

墨玉、玖玲、邢之修三人已经来到歌舒城外，这里比城郭外面好一些，没有那么多饿殍浮尸，而且已经有驻兵把守。邢之修曾经云游在外时有缘见过广瀚泽，但此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叫士兵通报，这里毕竟是帝都，不可能随随便便进到皇城。他走上前想试一下，便对守门的士兵说：

“在下是皋阳县县令邢煜炎之子邢之修，现有要事禀报皇上，麻烦您通传一下。”

士兵上下打量他一眼，虽然没有流露出鄙夷或者不屑的神色，但毕竟他这样的做法太莽撞，想来也不能被同意。士兵没有理会他，继续持械守卫。邢之修退回墨玉和玖玲身边，三个人一时都想不出什么好方法能见到皇上。

“你身上可有什么皇上认识的东西？”墨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