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他们这是绺由自取!“杞雪仰头大笑,舔动嘴角淋漓的血迹,令他陌生震撼。眼前的杞雪已经走火入魔,不再是他自小认识的杞雪。
不由思索,他掏出倚天笛,向天吹吟起来,笛声悠扬婉转,如歌如泣。杞雪痛苦得抱住了脑袋,眼前一下出现了幻象,仿佛还是十五六岁光景,她、大师兄楚暮天、还有妹妹绿歌三个人,两小无猜,沿着漫天风雪,大师兄和绿歌一个吹笛,一个拂琴,而她迎着天地起舞,大地万物仿佛是他们的见证人,此生无忧无虑,也仿佛只有那时才能忘记仇恨、忘记眼泪、忘记死亡和那些刻骨噬血的杀戮,眼前陪伴他们嬉戏的,只有银妆盛裹的天地。
一滴清泪沿着脸庞滴落。
最后大口鲜血喷出,她无声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目光凄楚,白发瞬间转黑,迎着楚暮天饱含痛楚的目光,前尘往事,此时纷纷悉数被记起---------
“大师兄,太,太迟了…..“
6
是的,他来得太迟了。
但他还是找到了她,在她灰飞烟灭之前,将她带回天山。杞雪下山之后,体内寒毒再度发作,更兼偷偷修练了玉罗刹真经,至阴至寒毒性,早已侵入体内五脏六腑。若是心智不清,更容易走火入魔,功力愈加深厚,愈会反噬骨血,严重者迷乱心智,需要喝下大量新鲜人血,才能补足元神真气。
而她最终也引发了旧疾,回天乏力。
后悔吗…..杞雪醒来后笑问过自己。
也无从后悔的吧,自己的选择,为了报仇雪恨,她顾不了更多。
重回天山,是她此生最珍惜的日子。绿歌时时陪伴在侧旁,细心为她熬药,衣不解带,就像幼时她照顾她一样,这一次,换她来照顾她。
大师兄楚暮天接她回来后,又再度下山,四处为她求药。
时日不多了,她明白自己的病情。天山的千年雪莲尚不能治好她,何况世间普通药材?楚暮天只能用内力将寒毒克制,雪莲暂时护住真气,令她稳固常性。但不出一个月,她仍会再度发作,介时就算师尊玄真老人在世,也救不了她。
“姐姐,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就是这样抱着我,唱着歌谣哄我入睡,爹爹跟娘亲都赶不开,可绿歌就是离不开姐姐。“
绿歌揽着杞雪,同睡一张床榻,脸庞贴着脸庞,“姐姐不要走了,绿歌好担心,姐姐不要再丢下绿歌了….”
杞雪笑起来,目光迷离,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四五岁光景。
那一年,大雪,寒冬。
白府的奶娘抱着一个号啕大哭的婴孩步入厅堂,爹爹跟娘亲大喜过望,接手过婴孩,对年幼的杞雪说,“雪儿快看!你有妹妹了,喜欢吗?”
婴孩啼哭不止。杞雪心下烦躁,爹娘收养了一个孤儿,表示从此将分走她的宠爱,她瞅着婴孩,心里无不恨恨地,“你就是个野孩子,野孩子…..真讨厌!”她凑上脸去,婴孩就此打住了哭闹,漆黑的眼珠安静地盯着她,瞬间眉开眼笑,声音咯咯清响。“你还敢笑?”她探出手去,摸摸那张小脸,正想狠狠掐下去,不料这个小家伙笑得更欢了,张嘴就含住了她指头,吮吸得极用力,还发出“叭嗒叭嗒“的声响,洁白无邪的一张小脸,看起来满足又无辜。
竟令她心头一软。
她抬起头,大声答道,“雪儿喜欢,妹妹好可爱!“
恍眼数十载,她满十九岁,绿歌也已经十七岁了。
夜色安静,月光温柔如水。
入夜共寝,如同数年前,脑袋轻轻挨着脑袋。
不离不弃,此生…..她从未想过要她分开。
7
七日过后,天山大雪骤停。
一队人马涌入了天山,冲破防护结界,各方武林侠士,以及朝廷大内高手纷沓而来。
“交出白杞雪,交出白杞雪那个女魔头!“
呐喊声阵阵,一路林鸟惊飞。
白门众弟子早得大师兄号令,同仇敌忾,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不让众人入内。奈何寡不敌众,天山一片惨状,血流成河,污血染满白色衣袍,天山弟子死伤无数,终抵不住群雄以守护正道之名的奋力厮杀。
以江南段府玉楼门世家传人为首的段正天,更是穷凶极恶,杀红了眼,带着一众大内高手直捣天山,上天梯,攀云崖,见人就杀,动用炮火和独门暗器,手段卑劣,令人发指。
铁马冰河,此时大队人马已来到杞雪养伤的草茅前。
“绿歌,发生了什么事?“
杞雪听得了动静,奈何绿歌瞒着她,死死守住房门。
“大师姐,快走!我们就撑不住了…..你跟小师妹,快、快走!“茅屋被破开,七个白门弟子执剑冲进来,六师弟小白口吐鲜血,身子摇摇欲坠。绿歌慌忙扶住他,却是迟了,他一头栽倒在地,死时仍不忘交待:”小白不负大师兄所托,战到最后!你们都听着!就算死,也要保护好大师姐姐和小师妹!我、我先…….”
言未毕,小白含血身亡。
余下的六个弟子听令,再度冲出茅屋,死死围成结界。
大地无声,月色陷入暗黑无光的寂静四野。
“绿歌,扶我起床。“ 杞雪眸光幽然,抬头咬牙,一脸正色凛然。那个英姿飒爽,天不怕,地不怕的杞雪仿佛又回来了。
8
茅屋外火光冲天。
一双双寒意森然的眼睛,死死盯住她们。
杞雪一袭红袍狐裘披风,眉眼清冷,轻身掠到众人面前,缓缓开口,“滥杀无辜,也是尔等武林正派作风吗?”
声音徐然,饱含几分讽刺,却掷地有声。众武林侠士面面相觑,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