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又灭了,花千秋又在讲台上神神秘秘地说:“下面,就有请我们尊敬的班主任苏老师,来为寿星献上第一块蛋糕!”
苏老师也来了?还没容我惊讶片刻,灯又亮了,王望和叶凌傲举着手电筒围绕在苏老师的两侧。苏老师在时开时关的手电筒制造的灯光效果里,身影闪烁。只见他举着蛋糕店配送的刀,切开了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送到讲台上的巨大奶油蛋糕。
“澄梓,生日快乐!寿星还不上来领你的生日蛋糕?”苏老师微笑着说,手里捧着蛋糕向前递,作出了邀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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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环境下根本没容我多想,人流就把我推向了讲台。
我来到苏老师面前,刚张嘴要说“谢谢老师”,眼前就一片黑暗。——苏老师把手里的蛋糕一把糊在了我的脸上,其中百分之九十砸在了我的眼镜上。
现场气氛沉默了三秒,我抹了一把眼镜上的奶油,开始把刚才那三秒里积蓄在丹田的中气都爆发出来:“苏——文——峰——老——师!”随着怒吼,我一把将从眼镜上抹下的奶油全糊在苏老师脸上。
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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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对寿星的一番“特别照顾”之下,我整个人像从奶油堆里捞出来的一样,头发上、脸上、衣服上、手臂上……到处都是奶油。现在我一身都是资源,逮着谁就糊谁,还不怕别人反糊。
路遇叶凌傲,这厮藏得也是好,竟然浑身上下一处奶油也没有。我伸出我的奶油爪子,奸笑着向他逼近,欲要玷污这纯洁的羔羊。
叶凌傲拿出英语课本展开来格挡,那书展开来足有八开大,竟没漏出一丝破绽。我怒了,喊来奶油大汉花千秋。花千秋左臂一架右臂一抬,叶凌傲整个就毫无防备地袒露在我面前了。
“雅蠛蝶!雅蠛蝶!各位好汉饶了小弟吧!啊——!!!”
在叶凌傲的哀嚎下,我完成了第十三幅“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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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栋楼的灯都熄灭了,只有高三(1)班的还亮着,同学们肆无忌惮地在晚自习放学后空旷的走廊上追逐,不时传出惨叫声来,犹如植物大战僵尸。
我四处狩猎王望,哪儿都没看见她。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感到愈发的兴奋,直觉告诉我,这还是个未见血的处子。
“小兰快来!洒家发现这小蹄子了!”花千秋的声音从课桌的缝隙间传来,带着兴奋的颤抖。而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微小的求饶声。
我空手前往,实际上凭着我这身奶油,已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没人敢近身的了。我看见王望躲在桌子底下,花千秋正抓着她的手腕要把她拖出来。
她惊恐地看着我,哆哆嗦嗦地讨饶:“橙子,橙子大人!我上学前刚洗的澡,刚洗的头,您行行好吧!”
我微笑,奶油刻印出我嘴角的弧度,加深恐怖效果。
“既然如此,看来你需要我更全方位的‘照顾’了。”我把‘照顾’两个字咬得很重,正如蹂/躏王望头发的力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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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第十四幅“作品”后,我心满意足地坐在角落里观赏眼前的狂欢。
每个人都像是躁狂症晚期患者一样,挥动着糊满奶油的手臂,张牙舞爪地扑向一个又一个对手。他撕扯着他,她抚摸着她,肢体接触如此频繁,这一刻大家真正亲密得像是兄弟姐妹。
“为了联盟!”陆仁嘉高举着他的奶油臂大喊。
一干男生也举起他们的奶油臂接连相应。
“为了部落!”路任屹也高举起他的奶油臂大喊。
另一干男生也不甘示弱地举起他们的奶油臂接连相应。花千秋更是一马当先,一把糊了陆仁嘉的脸,高喊:“干死联盟狗!”双方大战一点即燃。
这群好些时日没打游戏的男生们和花千秋斗志高昂,疯狂地把他们压抑的情感宣泄到对方身上,上演着最真实的工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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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师也没有幸免,他现在被以王望为首的女生们控制住了,正遭受“严刑拷打”。
被我“开过光”的王望变了个人似的,冷酷地指挥着女生们:“就是这个人!天天给我们布置那么多语文作业!”
“是!”女生们高呼,然后齐齐把奶油砸到苏老师脸上。
“就是这个人!上课整天拖堂!”王望指着苏老师逐一控诉。
“是!”女生们高呼,然后齐齐把奶油砸到苏老师脸上。
“就是这个人!星期天还要补课!”王望再次下达命令。
“等等,等等!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呀!各位女侠饶……”苏老师面对不公的指控提出了反对。
“是!”女生们高呼,然后齐齐把奶油砸到苏老师脸上。
单纯的苏老师啊,她们只是想糊他一脸奶油而已,跟罪名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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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发现这场生日其实不是为我而办的,我只是一个象征而已。
每个人都参与到了庆祝的仪式里,品尝节日的欢愉。每个人心里都有太多压抑的欲望和话语,亟需一个决口宣泄。正是高三了,才需要过生日,才需要在活成一条流水线的日子里找回异化之前的本我,才需要借由迎接群体的激情冲荡日渐麻木的躯壳,才需要在再也无法齐聚的余生到来之前好好感受彼此。
所以自从现场气氛被点燃的那一刻起,谁也停不下来了,被推着在这场奶油大战里疯狂厮杀,直到弹尽粮绝。
直到弹尽粮绝也停不下来,心里疯狂地长出纠缠的根须,粗暴地在彼此的脑海里扎下永生不灭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