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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已是十一点了。一路上绿叶如影,街灯如飞。过往零星的行人仿佛都与我有亲,他们的笑意是在为我祝贺吧?绝对不是因为我的衣角发梢还有没抹干的奶油渣,我兀自没来由地揣测。
到家后,我还是止不住地兴奋,蹦蹦跳跳地回房拿衣服,准备去洗澡。突然间,我感受到书包里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原本上蹿下跳的心跳登时停顿了,继而又热烈如火箭升天——是安翔打来的,屏幕上方还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备注为“等压线”的号码打来的。我犹豫了太久,等到缓过神来时,铃声已经响过十四下。
就这样过去吧,所有都过去。有一个声音这样说。
而我的大拇指已经在此之前按下了接听键,本能拒绝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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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子……”听筒对面传来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你还打来干嘛?祝我老当益壮,穷且益坚吗?”我冲着手机的那头大吼。
“我很想你。其实,我……”安翔的声音很低沉,经过机械的传输后也没有改变。
嘟——我迅速地挂断了,并马上关机。精准了当地做完这一切后,我的手才开始发抖。
我不敢听他说更多,怕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甚至不管他说的是什么,我就会心软,就会迫不及待地在被打了左脸后又把右脸递过去。
就这样过去吧,所有都过去。有一个声音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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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机之后,我感到很坐立不安。去洗了澡又收拾好书包,强迫自己睡前再看一看书,可是书页上的字符都像倒着印刷的一样,我一个也看不进去。到了该关灯睡觉的时间,我却还出于莫名的焦虑在床前徘徊。
只看一眼,就一眼,看完就关机睡觉。有一个声音这样说。
我很快就屈服了,打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开机动画不断地闪烁,曾未有一瞬觉得这破手机开机速度这么慢。
什么也没有,开机三十秒后无论是通讯记录还是收件箱都没有动静。
什么也没有,再等待了一分钟依旧是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我比打开手机前更觉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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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通讯记录,盯着这个叫“等压线”的号码看了好一会儿,曾经的一切都变得讽刺。有多少甜蜜就有多少痛楚,全都化成不甘与恨意在心底兴风作浪。于是,我将“等压线”改成了“安翔”。但旋即想了想,我直接把它删掉了。
仰视着雪白的天花板,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在上面描绘出我们怎样相遇又分离的圆锥曲线解析图。
你不是我的等压线,你是我的渐近线,只能无限接近,而无法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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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可以从手机里删除,却不能从记忆里删除。我依然可以将安翔的手机号码倒着打出来,而没有丝毫停顿。
即便删除了联系人,我的短信收件箱仍然被那个名为“13207792222”的号码填满,满到要吐出来。这里才是约定的传送带,心情的储存器,被封印的回忆禁地。删除了联系人根本算不上什么,这些字符序列换一个名字依然令人风魔。
我咬了咬下唇,手指按下左边的键,一个菜单弹出来——“呼叫号码”、“发送信息”、“添加联系人”、“删除所有信息”。这些选项的字体明明是等距等大的,“呼叫号码”这几个字却显得那么突出,以至于我根本移不开视线,本能地要把手指放上去。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做一个正式的道别吧。有一个声音这样说。
我按下了“呼叫号码”。可是界面弹出的那一瞬,我又按下了挂断键。
然后我转而按下了“删除所有信息”。
不要做多余的事。有另一个声音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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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加油!一起去北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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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担心你啊?我这是怕你太笨,乱处理崴伤,变成瘸橙子就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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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鸡说脱硫煤路开了一家新的米粉店,又便宜又好吃,有空一起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