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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煤中学的一本升学率虽然一直半死不活,社团产业却是极为发达,所以早些年有“百团大战”的美称。不过后来大概是发现跟“百团”还是有段不小的距离的,就改叫“摆团大战了”。
在开学第一周的周一下午,校道上就挤满了旁门左道,三教九流。许多社团其实在开学前就到新生群里拉人了,不少新生刚入学就成为了社员。新老干部一起宣传,场面云波诡谲,蔚为壮观。
我与李息兮仿佛坠入了传销组织的汪洋大海,茫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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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要加入我们哦呦哟太极拳社吗?”一位“拳长”和蔼地问。
我拉着李息兮小声说:“这个看起来不太正经。”
“同学,要加入我们呼哈嘿双截棍协会吗?”一位“棍长”亲切地问。
我拉着李息兮小声说:“这个看起来不太正气。”
“同志,要加入我们学生会吗?”岳风流微笑着问。
想起岳风流和耿倜傥早上关于服装的论战,我拉着李息兮毫不避讳地说:“徒弟,这个绝对有问题,我们还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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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风流追上前来,义正辞严地问:“兰澄梓同志是不是对我们学生会有什么误解?作为学生会破格提用的新任主席,我希望能了解一下同志们对我们的看法。”
我非常感动他第一次念我的名字就念对了,因为很多人会觉得“兰梓澄”更顺口。然而这种感动没有持续太久——岳风流突然一脸歉意地说:“啊,不好意思,叫错你的名字了,兰梓澄同志。”他还拖长了尾音说:“我就说怎么可能有人叫烂橙子呢……”
我亦义正辞严地回他:“有您领导学生会,真的不存在什么误解,风流桑。”然后,我拉着李息兮头也不回地走了。
岳风流却突然在我们背后阴阴地笑了,低声说了一句:“敢辱校服者,吾必面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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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转身,我就感到有一个低压中心在附近活动,一股强烈的气流吹得我无法不把头转向东方,在那里,一个如东升旭日般的男子烨然生辉,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
“澄梓君,莫听那异端胡说八道。既有神往之意,胡不入我汉服社?”耿倜傥踱着方步踏来,校道上的地砖也仿佛被掀动,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沉静许久的地壳闻声而震,落叶飒飒,枝柯骤断,甚至于日月也为之失色。
我见他着了一套朱子深衣,白袂依稀风里飘扬。我又抬头一看,他背后置了一张方桌,两边立了竹竿,中悬一面横幅,上以浓墨书“传承”两个大字。
“倜傥君,您这是……”我有些犹豫地问,感觉站在耿倜傥身边说话的音调就要往严肃的方向调整三个八度。
耿倜傥推了推眼镜,义正辞严道:“既然没有,那就去创造一个,还我五千年文明辉煌。”
我并没有入社的意思,看着他肃穆的脸,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转移话题:“倜傥君,其实你穿一整套要好看很多……”
“在下自然知晓。只是从前他们不让,谓之奇装异服,不合规矩。然若只着一部,尚在所谓校规者之范围内。今日乃出于社团招新,学校方才许可。或许于他们所见,在下所为与动漫社展出Cosplay并无异样。”耿倜傥淡然回答。
“倜傥君,既然心怀传统,又何必非争一个服装形式呢?”我又问。
耿倜傥回头望了望那条笔墨纵横的横幅,眉宇萧肃,缓缓道:“形式有其自身之意义。”旋即他又转身,舒展了眉目笑道:“在下自知有些人不过是有心看笑话。不过为着坚持所求,接受一部分所不欲,于吾辈又何妨?他们若要笑,在下便陪他们笑,看谁人笑到最后。”
个中究竟谁醒谁沉醉,已经太过了然。我终于无话可说,于是只能笑着承接他的话语:“那便传承下去吧!”然后,我拉着李息兮灰溜溜地走了。
耿倜傥临风独立,潇洒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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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橙子!来广播社吧!”安翔那厮突然间从道旁蹦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我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说:“就你这破嗓子,去广播社干嘛?”心里却是想着他原来也知道自己的声音还是有些优势的。
“橙子同学来嘛,我们两个都在广播社哦!”安鸡酉从安翔身后走出来,一脸微笑地说。
我看着两人,长长地“喔”了一声,对安翔了然一笑:“我知道你为什么去广播社了,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嗯,我会祝你幸福的。”然后,我拉着李息兮偷笑着走了。
安翔愣了一下,本着对我“根性”的了解他很快恍然大悟,对着我的背影大骂一声:“烂橙子你给我记住!”
安鸡酉却仍是一脸单纯,对着我的背影大喊一声:“嗯嗯!我们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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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安鸡酉偷偷地追上来对我说:“橙子同学,社长已经提前安排我做星期一下午的轻音乐介绍节目了,今天下午就是第一期,你一定要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