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面不改色，背后却有滴滴冷汗渗出，玄色长袖里一双手握得死紧，骨节都勒得分明。

长欢忽然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凡，嘴角慢慢勾起，那模样当真是无双风华，可惜凡没心情欣赏。

“王啊，你当时应、该是在苏美人那里听琴然后睡、着了，对、吧？”难得见长欢笑，却笑得三分阴险七分危险，凡道自己估计是瞒不过了。

实话说，当长欢越走越近的时候，轩辕凡是很想喊一声“非礼”的。

出于身份，出于自尊，更出于对面前这个人，他最终没有喊。

“等等…！长欢，就算要听孤的解释，也得保持个礼仪的距离吧？”凡十分严肃地一伸手，示意他不要再靠近，乱了君臣之伦。

长欢果真不再前进，挂着那渗人的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凡：“好，那臣就听王解释。”

“其实，孤从来没有宠幸过苏美人。”凡神色凝重，语气深沉，望向长欢，希望得到他的信任。

长欢不屑地望向一边：“臣对这个不感兴趣，还是王觉得有必要向臣汇报家事？”

凡接着道：“别急，孤从不宠幸妃子是因为，孤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人……而苏美人也并不爱孤，所以每次那人来找孤时，她都会替孤用梦蝶声催眠身边的人，这样那人才会愿意见我……”

“所以你想说，那个人这次挑在了天涯亭是么？”长欢怀疑地看着他，但若那时苏美人与凡确实不在寝宫而在撷芳园外，会受影响的就只有他一个。

长欢又问：“那人既然愿意来找你，为什么不愿当你的皇后？”这人一直空着后位，莫非是为了这个？

凡很有些伤感地别开视线，默默望向窗外几欲落雨的苍穹，感慨沧桑：“她，是一个漂浪于江湖的人，怎么可能为我被束缚在这宫楼之中呢……”

这一套说辞……的确没什么可怀疑的，以凡浪荡的个性，会认识江湖中人也不奇怪。但长欢仍不相信，万一这是凡临时编的呢，于是步步紧逼：“那女子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凡似乎陷入了爱而不得的忧伤之中，用着过来人的口气，回忆起那记忆里温柔可靠的身影：

“她叫玥，她就像那颗传说中的神珠一样，永远那么光彩照人……我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人，她说，她的家乡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第一次被她所救时，我就已经爱上她了……在我心中，世间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过她……”

长欢看见凡眼中竟有热泪，若非他微扬着头，便要作珠儿滚落下来。

原来……是真的吗……只有谈起她，他才不会用“孤”这个自称。

爱，真是让人卑微。

“长欢，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凡仍是仰着头，胸膛起伏不那么大了。

长欢一拱手，行了个礼：“没有了，臣告退，王记得苏美人的事。”

确定长欢走远之后，凡长出一口气。

一抹泪，也学着长欢勾起嘴角来：“长欢啊长欢，想跟你相处，孤真是不得不好好磨练演技呢。”

军营里方承天面色凝重地看着手中的玉佩。

一旁的小卒吓得腿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军，此物真的不是小人偷窃所得，而是程宵大人要小人收着的啊！”

方承天抬手示意他不用解释：“以你还偷不了他身上的东西，我只是要收回这个玉佩而已，下去吧。”

小卒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溜烟跑出了帅帐。

“程宵……你留下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承天拿着那刻着“破军”二字的玉佩，端详了半天，也没想透程宵到底想表达什么。

“真正是！欺负我笨是吧！”英明神武的沉着冷静的大将军也有发怒的时候，而往往程宵就是他恼怒的罪魁祸首。

今日到各营里视察防卫做得如何了，竟叫他看见这小卒正拿着这玉佩炫耀。他当然一眼就看出那是程宵的玉佩，于是一把夺过，当时真是气得够呛。

好你个程宵，这个东西你也敢，你也敢带到军营里！还敢送给我手下的人！

一开始觉得程宵估计是想气气他，后来一想觉得不对劲，程宵的目的怎么可能那么单纯，要气自己，方法多了去了。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本想从那小卒身上问出点什么，结果就是没结果。

帐外走过一路小兵，恰巧听到他们的将军那一声愤怒中带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的吼声，纷纷一缩脖子，赶紧慢跑走了。

跑走了不说，一路还散播消息：“将军听说尚书大人留了玉佩想贿赂将士们，正生气呢！哎哟，你可别往帅帐走了，那边黑气冲天，怪吓人的！”

这流言一传，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有将士收了程宵的贿赂，将军对别的人也起疑了，正准备肃清人员呢。

一夜之后，等方承天发现问题严重之后，谣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军营。

他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总算是明白了程宵到底要干什么。

这一招离间，倒是自己被利用了。不管解释与否，士兵们心中难免也要留下“大将军并非完全信任自己的将士”的印象。

程宵一心为轩辕凡计划，却不知自己只想要轩辕凡的命，从未想过造反。

他的确最适合战场，却最讨厌战争。

可惜程宵从来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