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也问不出什么了,我也不愿多费口舌,过了一会,便有人来将那个黑衣女子抬了出去,绿萍也去取了晚饭过来。七菜一汤在桌子上铺开,看起来实在有些吓人。
“我吃不下多少,有劳告诉你们阁主,劳烦她有话直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也不用如此铺张。”我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却连一点胃口都没有。
锦葵却给我盛了一碗汤,道:“按照主人的吩咐,姑娘的衣食起居都按堂主的规矩办。”
天机阁中,阁主之下分为四堂,分别为清风、流云、妙月、耀星,堂主的规矩,那不仅仅只在阁主之下?也不知这天机阁阁主到底有什么目的,抓了我过来,又似乎有伤我性命的企图,却偏偏要对我如此礼遇。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锦葵似乎有些为难,道:“没有阁主的吩咐,姑娘不能离开这个屋子半步。”
那就是变相软禁了?也不知我近日得罪了哪路的神仙,不是被抓就是逃命,逃了之后还躲不过再次被抓。若说靖王正邪难辨,但他至少还曾为大辽征讨敌国,也能算得上是民族英雄,但天机阁说白了就是个拿钱办事的杀手组织,为害不浅。今日救那黑衣女子,只是看不过天机阁阁主心狠手辣也不忍见她因我而痛苦至死,但今后,我若为天机阁办事,岂不是要污了师父的名声?
半个时辰之后,便有人来传话,说是阁主要我过去。我思索了一会,还是趁没人看见的时候悄悄将那最后一枚钢钉藏进了袖子里。
屋子里飘着淡淡的香味,甚是好闻,紫色的纱帘后隐约可见天机阁阁主的身影,我也不害怕,便径直地走到了她身边。她斜倚在美人榻上,仍旧是戴着银色的面具,我便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良久,她才缓缓抬手,摘下了面具,我本以为面具下这张脸即便不是惊为天人,至少也得该算得上美人。只是,她一摘下面具,映入我眼中的却是一张布满了可怖的烧伤疤痕的脸。
我有些震惊,却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她嘴角一弯,似乎是在笑:“怎么?怕了?”
“不过是烧伤而已,有什么可怕的?”我尽量让我的表情看起来比较正常。
她坐起来,缓缓道:“我倒是佩服姑娘,能那样坦然地面对耳聋之疾,可我,却断断不敢用这张脸去见人。”
我也大概明白了她抓我来的目的:“你是要我治好你的脸?”
她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光彩,忙道:“倘若姑娘能祛除我脸上的疤痕,这天下间所有的东西,只要姑娘喜欢,我都可以为姑娘寻来。”
一个女子在最美好的年纪被毁去了容貌,自然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但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曾听师父讲天机阁是怎样不辨是非黑白残杀武林人士朝廷官员甚至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妇孺。
若我为这样一个魔头治了病,岂不是助纣为虐,有违江湖道义?
良久,我才缓缓开口,道:“恕我不能为你治病。”
“为何?”她冷笑一声,道,“难道你也和那些俗人一样,觉得我是个杀人魔头?”
“难道不是吗?”我拒绝为她治病,已经是抱了必死之心,何况,我阿羽虽然身轻命贱,但也从不向任何人摇尾乞怜,如今既然是必死,言语上又何须客气呢?
她站了起来,眼神凌厉,道:“世人都道我天机阁是邪魔外道,但其实上我们只是做着杀人的营生,有人出钱,我们才做事。真正的邪魔外道不是我们,而是那些花钱买命的人。”
我不愿听她的辩解,起身便欲离开,却被她一把拉住,扔回了屋子里。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脑袋也磕到了桌腿上,一时间脑子还有些发懵。
我揉了揉脑袋,苦笑一声,道:“若我不肯出手帮你治伤,你就要杀了我,是不是?若当真如此,你便动手吧,我的心意不会改变。”
她蹲下身子,一把扯住我的衣领,表情有些狰狞,脸上的疤痕看起来也更加可怖:“我自然不会杀你。不仅如此,还要吩咐手下人好好地照顾你,我要拿你,换医圣来出手。等我的脸医好了,我就将你们师徒剥皮拆骨,弥补你今日对我的不敬之罪。”
“那看来,我不能让你得手了。”我冷笑一声,右手微动,袖中的钢钉正好滑落到掌心,最后一根钢钉,原来当真是留给自己的。我握了拳头,那枚钢钉穿透了我的掌心,毒入血液,我感觉我的肌肉有些抽搐,嘴角也有黑血淌出,昏迷之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她因焦急而显得更加可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