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金关了手机准备睡觉，此时一条短信传了进来，她又只得摸出手机，是张杭翼发来的。

——睡了没？

胡小金十分头痛，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回他，已经准备要睡了，可是人家又问你睡了没，你是要回睡了还是准备要睡了呢？

似乎都不太合适，她想了想。

——没，待会儿再睡。

胡小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内心有点复杂，以前没见过面的时候是她主动的居多，有时候也会跟他说些事情，生活中好玩的事，在网上看到了什么好笑的段子也会发给他让他一起乐，但是那种不曾谋面的感觉跟现实生活中有了交集的感觉完全不同。

过了不到一分钟，他又一条短信发来。

——你登Q吧，我有话想要告诉你。

——什么话？

那边没有发来短信，胡小金等了等，差不多得有好几分钟，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复的时候，他的电话打了进来。

胡小金身形一顿，直接僵在了被窝里。

电话还很有毅力的在响着。

她清了清嗓子，理了下思绪，接起了电话。

“喂？”这颤抖的声音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连忙又调整了一下嗓子，微微地咳了一下。

“要睡了吗？”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清冷又柔和，听得胡小金一个激灵。

“没……”她把手机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和他讲着电话。

“我刚有事想和你说，就突然想和你说，但是又怕打扰你睡觉……”他说话声音很轻，呼吸也很轻，那声音从听筒传来竟让人觉得无比好听。

“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公司里的事吗？不过我现在不在杭州，你要有事……”

“胡小金！”他打断了她，胡小金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嗯？”

那边顿了顿，似是在调整呼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公司里的事不用我亲自跟你说，我直接交代李部长就行了！而且你看一下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十六分，你认为有哪个上司会在这个点给员工打深夜电话的？嗯？我这么说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了，很明白。

胡小金感觉胸口一阵凝滞，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掀开被子起床走到了窗户边，推开窗户吸了口夜晚的新鲜空气才开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都明白，”她望着夜空中繁亮的星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一定什么都不会说，你是我网友的这件事这世界上除了你跟我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其实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世界这么大我们怎么就碰到了一起了呢？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应该觉得很尴尬吧？我知道我每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地肯定让你觉得很烦，但是没办法，我已经跟树人签了五年的劳动合同了，你要我走是不太可能的了，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贪财，那违约金我可赔不起，不过你要实在不想看见我，我可以保证以后绝对不出现在你面前……”

胡小金还在兀自说着，那边的张杭翼却已经思绪泛乱，听得他是一阵儿一阵儿的纠结。

他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想的，难不成她以为他每次的刻意接近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吗？

本想着今天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清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的情意，却不想让他了解了她内心的想法，他想她可能对他有点误会。

胡小金终于把话说完了，听筒那边也没了声音，要不是耳畔还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她大概都要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张总，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你放心我这人一向说到做到，而且对于以前的那些日子的纠缠我表示很抱歉，如果对你造成了什么困扰我也……我也……”胡小金看着外面还有着一点光亮的视野，愣是半天没也出来，想了想说，“……我也很抱歉。”

态度诚恳而卑谦，其实她完全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就好像自己干了什么让人不可饶恕的事情，只想着能让他谅解自己。

她这句话一出，那边迟迟没有回音，胡小金耐心地等着他给自己答复，他的呼吸从那边传过来，混着夜晚那些动物的声响，带着独有的安宁与寂静，让她原本混乱焦躁的心忽的就平复了下来。

张杭翼没有开口，似是在斟酌，良久听见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你是觉得我讨厌你吗？”

“难道不是吗？”她问。

“胡小金我们认识多久了？”他在电话那头问，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着，“应该有四年了吧……或者更久，反正在我的记忆里认识你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大概是我大二的时候吧，那时候你好像刚来杭州，对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当然那时候你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不过我无数次地在心里想象过你的模样。”

“还记得有天晚上你发给我一个图片，上面写得全是杭州话，你说你看不懂，然后我就教你，后来你听懂了，跟我乐了好久……那时候我就跟自己说，以后你不懂的东西我教你，你有烦心的事大可以跟我说，我肯定会耐心地听着……每一次你给我发来了消息的时候我都会很开心，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有没有你发来的早安，没有的话我就很失落，有的话我又很担心，这次会发早安那下次还会发吗？下次的早安不知道又要等多久了……”

他顿了顿，没有听见那边的声音，以为她快要睡着了，声音突然就放低了许多，带着无尽的缱绻与柔情，“你那天对我说你要去树人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也许这是一次机会，你能来到我身边的机会，唯一的一次机会……所以我来了，我从本部来到杭州分部，从虚拟的网络里跳出来，来到你的身边……”张杭翼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清淡，一句一句缓缓地吐露着自己的心迹，“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有多激动，我好想就在那拥挤吵闹的超市拉着你，拥着你，告诉你我就是张杭翼，我来了，我来到了你的身边，我不想只能再存在于你的虚拟世界里，我想融入你的生活，我想和你……在一起。”

张杭翼静静地说着，完全没想到他的这一番话对胡小金造成了怎样的冲击，胡小金拿着手机像个雕塑一样楞在窗户边，久久未动，夜晚的清风吹起她长长的发，她没觉着冷，似是身体好像被人点了穴位一般，看着夜空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