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这样回答。他将嘴唇抿得泛白,疼痛被愧疚抑制了下来。他会搂紧了璎珞,将头搁在她的颈间,她用双手环过他的背,轻轻拍打着,哼着低低的旋律。直至他昏昏睡去,她才微微合上眼。
高二的暑假,在如此反复且痛苦不堪的生活中飞驰而过。愈加繁忙的高三接踵而来。开学的前几天,许淅煜独自去了一趟医院。回来的时候拎了大袋小袋的西药,她伸手过去接,许淅煜却将它推开了。
他毅然决然地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双手无力地垂下,她默默转身向厨房。哐的一声,身后的房门被反锁上。
此后,许淅煜面对璎珞变得躲闪起来。他将璎珞的日用品放回原处后,哐的锁上了房门这样做的潜台词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回到原点。璎珞愣愣看着那些回归原处的东西。牙刷,牙杯,牙膏,毛巾。那紧闭的房门只是薄薄的一层,却仿佛是厚比城墙的堡垒,将他的心牢牢紧闭。
要回去以前的煜了吗。她有些悲哀地伸手轻轻抚上那扇木门。开始整夜整夜无法入眠。会在凌晨的时候赤脚下地,趴在墙上仔细聆听那头的细细声响。没有声音。是睡了吗?
踌躇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拧开了门把手。将手放在有些冰凉的门把上,逆时针旋了旋,门被反锁了。她有些沮丧地转身,无奈,放不下心。她将放在抽屉的房间钥匙悄悄取出。钥匙对着锁孔,她的手竟然微微颤抖。
门开了。赤裸的双足轻轻触上带着凉意的木地板,冷气静静地送着风,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轻轻的喘息声,熟悉的味道将她包围。睡着了?她轻轻地钻进他的被窝,紧紧贴着他,听他细细的喘息。安逸且幸福地闭上眼睛。
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她在心中祈祷着。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夏日的曙光射入房间。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偶尔有叽喳跳叫的麻雀在高大的梧桐树上停留,飞走。璎珞在这略显刺眼的阳光中醒来,手背抚过眼角,眼睛倏然瞪大。她什么时候又回到自己房间的!猛地坐起身来,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顾不得穿上鞋子,她赤足冲出了房间。
房间,没有人!
起居室,没有人!
客房,没有人!
她大力推开一扇又一扇的木制房门。
没有,没有!她几乎要绝望地尖叫起来。去哪了,去哪了!一扇又一扇的木门哐的一声撞在墙上,她几乎要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原来,原来已经爱他到这种程度了啊。无法离开他一步,容不得他在视线中消失一秒。
哐!
厨房的门被用力推开。有笃笃的切菜声,一下一下,有力地敲击她的耳膜。朝西的窗子敞开,金色的阳光泻进来。耀眼的光勾勒出了颀长的身影。她强忍的泪水终于倾泄而下,那清脆的切菜声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冲她笑笑。空气静静流淌。偶尔有衔着树枝的鸟在窗台上停留,然后飞走。可以看见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顺着眼角,滑过脸颊,绕过唇畔。他放下菜刀,缓缓走近,伸手抚去她脸颊上晶莹的泪珠。
“真的是一个很爱撒娇又喜欢哭的女孩啊。”声音轻轻的,怜惜的在耳边响起。
“你是坏蛋,害我担心了!”她伸手在他的肩上用力打了一下。
“嗯。你也是坏蛋,所以要让你担心一下。”他笑笑地说道。
“煜,不要突然不见了。我会死掉的。我会因为太想你而死掉的。”她将头顶在他的胸口撒娇似的说道。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她能感觉到许淅煜猛地震了一下。
“嗯?”她抬头,不解地出声。
“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会怎么样呢?”他喃喃地问道,手轻轻抚上她凌乱的长发。
“一定会陪你去的。”她的双手无意识地握紧。
“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也还要等待奇迹出现。”他轻轻地拥她入怀。
“呸呸呸!一大早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什么死不死的!我们一定会活到一百岁的!”她蓦地直起身体神色庄重地说道。
“好好好。一定会活到一百岁的。”他笑笑地转身。
一定会活到一百岁的。璎珞,你一定会的。
虽说许淅煜不再频繁地头痛,璎珞还是一丝不苟地每天煲好汤给他。她会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悄悄爬起来,帮许淅煜扯扯没遮住肩头的被子,把冷气的工作时间定成两个小时,然后走出去。她不愿开灯,于是在黑暗中便能听见她小心翼翼剥核桃壳的声音,还有乒乒乓乓但却被刻意压低的碗筷碰撞声。她会在许淅煜午睡的时候坐在开着冷气的房间里坐在他的床边一页一页翻着各类营养书籍。许淅煜的肤色一天比一天苍白。白得耀眼甚至透明,病态的白色。
凭着女性天生敏锐的第六感,她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比如许淅煜会因头痛整夜整夜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倘若在睡前吞下几片小小的白色药丸,那么他就能够安然地睡去。比如他会三不五时地到医院去,然后拎回大袋小袋的药。还有……
越来越白的脸色,白到甚至泛出几丝铁青;吃不下饭,时常呕吐。
她试图询问关于他头痛的原因,但话一出口总是被许淅煜岔开话题,倘若多加追问,许淅煜便会紧紧地抿上嘴,不再说话。于是璎珞只好识相地闭上嘴。放置药和病历的抽屉被重重上了好几层锁,许淅煜将钥匙藏在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
被紧紧上锁的秘密,引得璎珞对它更加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