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
额前轻轻印上一个吻,门被悄悄拉上。确定许淅煜出门后,璎珞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钥匙。没有。没有!甚至连浴室都翻了个遍,那几把锁的钥匙还是连个影都没有。
“唉。”璎珞垂头丧气地瘫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抽屉发呆。要是能弄开就好了。弄开。弄开!?她猛地跳起来,冲进杂货间就拎了一把榔头出来。
一把。两把。三把。
……
加在那密封抽屉上的几把锁全都被砸了下来,璎珞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拉开抽屉。空空的。空空的木制抽屉,只有一个白色的小小塑料瓶在里面晃荡。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会砸锁啊。璎珞沮丧地握住那个小小的药瓶砰的一声仰面倒在床上。小小的瓶子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竟然发出了声响。璎珞将药瓶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视线掠过一行又一行的说明。
脑肿瘤。视线停在三个字上再也无法离开。是脑肿瘤啊。举着药瓶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仅仅是一个词,却好似将她抛进了无底的深渊,周围是冷到彻骨的冰凉。那凉意顺着血液不断扩散向全身,一点一点扼住了她的咽喉。开始有痛苦被释放出来,压抑着胸口。犹如一只带着愤恨的足,缓缓踏上胸口,蹂躏着,控制着呼吸,一下,一下。就那样静静躺着,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寒冷,不知炎热。睡了醒,醒了睡。整个灵魂被抛进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梦魇里。
许淅煜痛苦地死去。挣扎着从梦魇中苏醒,静静地躺着,从前额渗出的汗沿着光洁的皮肤滑落下来。重新坠入那梦境中。许淅煜的死亡重新呈现在眼前。一遍一遍在梦中重复的场景。他抚着她长发的手无力地垂下来,眼睛慢慢闭上,就那样静静地死去。
房间的门被推开。有淡黄的刺眼的灯光泄进来,接着房间的灯被打开。璎珞在这刺眼的灯光中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双手环膝,静静看着站在门边的许淅煜。
“你没吃饭睡了一天吗?”他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她不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切就像刚认识的他一样,什么都没改变。只是,他们的关系不仅仅是恋人而已。仅此而已。
“煜。你说过你会和我一起活到一百岁的。对吧。”许久,她终于开口,那小小的塑料瓶子被紧握在掌心。
“嗯。”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那么……这个是什么?”她慢慢从床上爬下来,头发乱乱的,睡衣皱皱的,眼睛盈盈地闪着亮光。她摊开握着瓶子的那只手。许淅煜震了一下。他明明记得将所有的药都带走了,没想到忘了这个小小的瓶子。
“璎珞……你……”他说不出话来。良久,伸手取过她掌心的瓶子。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衣服散发着洗涤剂的清香,身体是温热的,可以听见砰砰的心跳,一下一下很有力的声音。
“身体是热热的,香香的,心跳也是砰砰的很有力,你不会死对不对?!”她瞪大眼睛抬头看他。他怔了怔,旋即点点头。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声音有点哽咽。
“我不会死的。所以你不要哭了。”手指轻抚过她柔顺的发丝,他竭力平静地安慰她。
“煜,你不会死的。因为有我很爱很爱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一定会找到你的。”她将头深深埋在许淅煜胸前,眼角渗出的泪珠被许淅煜棉制的黑色衬衣吸收,洇开一片水渍。
“煜,相信我,我会变成最好最好的妻子。”她的声音还掺杂着几丝的哽咽,但语气却是坚定不容置疑。
我。妍璎珞。一定会成为你,许淅煜最好最好的妻子。
“嗯。我相信。”拥住她的双臂收紧了些,他将泛着疲色的脸轻轻埋在她的颈间。
她的确做到了。许淅煜最好的妻子。总是认真地读着每一种药的说明,了解它的药性,副作用,用量,严格地按照医嘱让许淅煜服药。会在天蒙蒙亮着的时候醒来,悄悄掩上门,开始煎中药。每天想着各样的菜式,使食物的营养更丰富些,竭尽全力让毫无胃口的许淅煜吃下饭去。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闲暇的时候翻阅着各类的医学书籍和营养食谱,竭力令自己对于这种病的了解更加深入一些。
高三的上学期一晃过去,超负荷的学习压力随着高三下学期翩然而至。
英语课上。
她太累了。
垂着头的愈来愈低,下巴渐渐顶在了手背上,眼帘垂着,蜷曲的睫毛动了动。遮住半边脸的长发被挽到耳后,露出绯红的侧脸。午后的金色光线在她的脸颊上跳动,俨然如同童话中的睡公主。
许淅煜凝视她的侧脸,看那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窗外有风。那风钻进教室,轻轻拂起她的发丝。愣住许久,他慢慢伸出手去,将那几缕被扬起的发丝绕到耳后,趁着英文老师转身板书之际,俯身亲吻她的脸颊。
“啊。许淅煜你……”前座的短发女生惊得低呼,只是转身之际,却见到了如此冲击的一幕。
“嘘。”许淅煜将食指堵在嘴唇上示意她安静,女生乖乖捂上嘴,转过身去。许淅煜低下头开始编辑短信。
替我安排一下出国。
很简短的一句话。他按下发送。
“煜。你在干什么?”身边倏然响起璎珞略带睡意的话,握着手机的手颤了一下,他不自然地将手机塞进上衣口袋。
“没什么。无聊在玩游戏啊。”食指在课桌下面勾住了璎珞的食指,晃了晃,他冲她笑笑。
“你太累了。”声音压得很低。在学校的交谈一向如此低调。
“不会。”璎珞也将手晃了晃。许淅煜的课桌上突然落下一张对折过的纸,璎珞疑惑地伸出手想要拿过纸片,却被许淅煜抢先一步。洁白的纸片上静静趴着几个用圆珠笔写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