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不小刺激？”

“心理医生说我有点失忆，的确，我对那些事情没有详细的记忆，只有轻微的印象。”

“你不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

我想了想：“你这么说好像是的，在真的与世隔绝之前我已经不认识自己了。这么说来还真是挺严重的呢。我没去想这些事情……我就想重新开始。”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现在我理解你了，中午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不用道什么歉，直言不讳我得感激你！因为这个年纪的男人不闯确实没出息。”

“其实我是个心急的人，你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错。我刚带第一届的时候很反感做事没有效率的学生，后来慢慢理解有的人确实喜欢走慢点。不过你不一样，我觉得你应该是很有本事的人，所以就急了……”她呼了口气，“如果你真的想从小事做起，去补充你过去一年丢失的东西，时间会很长，你会错过更多……虽然说男人的黄金年龄是三十岁以后，但是二十多岁应该做二十多岁要做的事情。”

我不自觉地笑了，心里很愉快，因为被一个并不熟悉而且曾经不想深交的人感动。

“我常常有种刚回新世界的感觉，曾经的朋友齐刷刷失去联系，也没有什么关系很好的亲戚，就包括回来也不想急着告诉父母。”我说，“所以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真是幸运，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活得好好的。”

“你也别顾着高兴，刚起步坎多，想真的往前走还得费大功夫。至于朋友，其实相遇不一定是看缘分，可能它本身就是必然。”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结束，终于到家了。把自行车停好锁好后从车棚里出来，齐妍嘉一脸不明的笑，我问她怎么了，她指指对面的那幢居民楼：“我住那里。”

“这么巧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

“有什么事情来串门啊。”

“好，有时间就去拜访。我家在这边，上去坐坐吧。”

她挺意外我把家里打整得还算不错，觉得我是个精细的人，实际只是因为我看不惯自己闲着。我给她倒了杯茶，忙了一会儿也到沙发上坐着。“你是中文系毕业的吗？”

“哪能？中文系这么神圣的东西能和我写那些破玩意相提并论吗？”

齐妍嘉充当了求职中介的角色，在后来的一个小时里帮我理清了自己的平台。眼看着这样的交流还会持续到更晚，她的手机又突然响了。她左手提着包右手接着电话出了客厅，打开阳台的玻璃门，在那里站了足足十分钟。为了谈话能顺利进行下去，我低头思考一些问题，接着她突然推开玻璃门慌慌张张地冲到我面前：

“君翼，我得马上回学校！”

我瞥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学校熄灯的时间，还有些疑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怕我啰嗦就拉着我的手臂往门口走，一直到了单元楼下才开口：“宿管打电话说班里有个学生被热水烫伤了，我现在必须赶过去。”我很震惊，“通知孩子的家长了吗？”“还没有，她的父母长年在外地，她很少回家。”“我们骑车过去要十分钟，你还知道其他更方便的家长吗？”她摇头：“住在学区房的家庭都不好麻烦。”我想了想，将自行车退出车棚，载着她往学校去。

“齐老师，帮我拨一下君图的电话号码？”

她很快将通话递到我耳边，和君图解释完情况后我道出目的：“君图，问问住在你们学校附近的走读生家长方不方便过来帮忙。对，这事儿就你们同学说合适。”

女生宿舍楼下，齐妍嘉刚下车，我接到君图的电话说联系不上，就准备自己上楼。瞟了一眼一楼喝着水的宿管大妈，思索着该解释些什么。“小伙子！齐老师让你上五楼去帮忙！”我将自行车停在原地，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了五楼。一群人正围着一个腿上通红气泡的女生，虽然已经采取了一些应急措施，但她皮肤脆弱，状况依然不容乐观。

“这样不行，那附近有医院或卫生所吗？”

君图举着手机回答：“校医室的老师已经在开车往学校赶了，但也要二十分钟左右，可能去卫生所要靠谱些。往学校背后过去五个街口就有一个私人卫生所，二十四小时经营。”

齐妍嘉考虑了一下：“你的速度五分钟就能到，等着有车来了我们再上医院。”

我点头，走到台阶上背过身子：“上来，抓紧了。”

“肖肖，哥，你们小心点。”君图担心地招呼我。

在学校门口，齐妍嘉给我指清了方向，我蹬着脚踏板往黑暗中冲，脑子乱成一片。受伤的女生抱着我的腰，艰难地抬着腿，她很坚强，忍了一路的疼痛，现在又在不大舒服的后座上，隐隐约约传来啜泣声。“要是很难过的话就哭吧，没事，很快就能到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额头靠着我的后背，眼泪很快浸入衬衫，滚烫地刻在背脊上。我还是第一次接受女孩的脆弱，心里忍不住难过。

卫生所与预计一样大开着，只是换班的医生有点疲倦，好在看到肖肖的一刻他醒得像打了鸡血，连忙扶着小姑娘到诊所里消毒上药。

“消毒会疼，忍得住吗？”医生看着女孩的大腿，伤处面积太大。

肖肖的忍耐有些到极限了，茫然地看向我，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医生擦药的时候会停一次，深呼吸，疼痛会散的很快，别怕。”

“哥哥……你能借只手给我掐吗？”

这是要用手臂换大腿吗……“你一男的皮糙肉厚给掐一会儿又死不了，递过去吧。”我没辩驳太久就掀开袖子把手臂递给了小姑娘。她的手起先还小心地握着我的手臂，等着酒精棉签再她腿上轻轻一划，我第一反应是手腕被砍断了。等着我忍过来，看到她脸上的窃笑，又骂不出口：“很疼吗？”“这里没破皮，还好。”妈的，这高中生怎么也那么狡黠。

忍着疼让她把我手臂上上下下抓了几道印子，有一种单挑未遂的感觉。站在卫生所门口，看到坐着车来的齐妍嘉、君图和另一个女生，我如释重负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