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昏暗的光,相依的人。
慕容冲揽着苻笙,靠在窗前的榻上静静地听着落雨声。
苻笙握着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在上边慢慢地临摹着,一笔一划,她写得很慢。
待她写完,他包握住她的手,闭着眼低头蹭了蹭她的头,然后摇摇头。
“阿笙,我不愿,也不答应。”
她写的是,拾年。
虽然她还没说,但是他知道,她这是让他再等十年。
“凤皇,我等你十年。如若十年后,你还愿陪着我,你再来寻我可好?”她回头,浅笑盈盈,仿佛说的不过是寻常的赴约。
此刻他们情深,他又是执拗的性子,她唯怕他做什么事。若是再过十年,或许他对她的感情会渐渐变淡,再加上天下之争,他会对世间多些留恋。
慕容冲拧了拧她的鼻子,“你的小心思不许用到我身上。”
他很早以前便知道她心思敏捷,也见过她对人心的揣测之准,平时他愿意纵着她,但是这次,不行。
苻笙垂下眼,终究还是湿润了眼眶,她强笑着拉着他的手,覆在小腹上,“我也不喜她了,我原是极其喜悦的。只是她让我们分离,我便再也欢喜不起来了。”
她有些哽咽着道:“只是,她总归还是我的孩子,凤皇,你就看在我的份上,多照看她几年。莫让她如我那般长大。”
“我也不喜她,看在你的份上,我更不会善待她。你无需担心她,我都已经安排好,她日后的生活,比之公主,只会更自由更随心所欲。”
姑苏之地,本便是富足之地,又有甄茴在,他们根本不用担心。
她哪是担心孩子,她不过是想以孩子牵绊住他。
话已至此,她不由语塞,心底钝钝地痛着,“我应该死在流乱的……”
她的话很轻,却还是传进了他的耳里,环着她的手忽地收紧。
他冷笑着看她,“然后任我娶妻生子,权谋天下?阿笙,若是那样,你不后悔吗?别忘了我同你说过的话,我们之间,没有生离,亦无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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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娘子摸了摸身边的冰凉的床,刚坐起来,就看到了外边站着的卯兔,“你已经好些天没好好睡会儿了,去歇着吧!陛下的事,他自己心中定是有数的。”
卯兔听到声音回头,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给她披了件衣服。
他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有些怨皇后的。想当初,我们六兄弟跟随陛下,什么危险没经历过,但是陛下,从未如现在这般消极过,更别说放弃了。就是我们兄弟几个,也都是愿意用身家性命护着陛下上位,可是如今,早已分崩离析,甚至……”
他的眼里泛起水光,神情萧索。
“说起来,皇后又有什么错呢?她好好地和我们在华阴,是你们找到了她。再说你那几个兄弟,家里那几个女人也不知谁送的,就没一个心正的。每次见到,就向我打听陛下和阿笙的情况,生怕他们过得太好。”孙娘子一提到这事,便是一肚子的气,个个在她面前端嫂子的名头,她又必须看在卯兔的份上忍着。
卯兔拍了拍她的手,无奈地道:“也忍不了多少次了,陛下已经让人都准备好了,一等皇后生产,我们便带着小公主往南边去。听说那边山水环绕,景致独好。你到那边,也可好好养着身子。”
孙娘子刚怀孕,这消息却是瞒下了,如今宫里已经够他们折腾了,她不想再往伤口上撒盐。
“陛下,也太难熬了……”她靠在卯兔怀里,沉默。
好半晌,卯兔才开口:“段随,我得到消息,说他去寻杨定了,因为有传闻说,杨定身旁有一名女子,极肖皇后。我不敢报于陛下,他若是就这般不会来,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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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苻笙的精神忽然好了许多,不比先前整日整夜的昏睡。
然她身边之人却更加的忧心,甄茴直接住进了宫中,随时准备她的生产。而慕容冲,更是寸步不离。
这一日,难得的晴日。
苻笙挺着肚子,同慕容冲坐在当初他说“曲有误,周郎顾”的亭子里,净手熏香,她给他弹了一曲《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