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都是我舅父和兄长珍藏的。”半晌,她还是坦言。
兄长,她提了不止一次了,那是太子苻宏?
他可没看出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就连最基本的心性,恐怕还不如他这妹妹,那不过是个无能却又爱装作一副聪明样的。
“你这字也是你兄长教的?”他似不在意般地问。
“幼时我身边有位女官,母后便让她给我启蒙,后来是我兄长。不过后来……后来便是我自己慢慢照着他们留下的贴子临摹,时间长了,如今总算可堪入目了。”忽然想到对方说这话可能的原因,她赶紧补充:“我见兄长和他身边的老师傅们平日都爱看些史记策论,也不知你是否喜欢,不如我先让人去整理一番,到时你再做些挑拣?”
慕容冲不会傻到不知道对方已经把台阶一步步地给他布好,只等着他大步而下,心情有些复杂,有被看穿的恼怒,也有一些烦躁。他希望他所要的一切都是自己得来的,而非如此一般送到眼前,且这人还是她,苻坚的女儿。
“就我所知,这北宫可进不可出,你真愿意就这般老死于此?”他就不信她心中不恨!
却没想到,苻笙的回答依旧不变。
“愿意啊,若是一切都能这么维持着现在的安稳平静,我是愿意的。”出去了又如何,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过日子,什么是过日子,便是将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下去,直到最后一天。
她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啊!
“呵,你还真是孝顺!”慕容冲冷笑离去,认为她是因为苻坚。
半路回头,他看到站在高台上正目送着他的人,忽然冷静下来。
他还是太冲动了,且先不说外边苻坚定然还在暗中搜捕他,便是这北宫,仅仅凭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出去。而她,是唯一可以助他离开的人。
想到此处,他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人放肆一笑,一瞬间,惊艳了天地。
苻笙望着他的笑,不自禁地也笑了起来,轻轻对着身边的莫石道:“他真的很漂亮是不是?虽然我没见过很多人,可是我觉得他定然是最好看的,他让我觉得,我终于瞧见了你们说的色彩。”
莫石听完,有些心酸,她摇头,“奴只觉得他像个精怪,看着他笑,奴就觉得心慌。”
苻笙听完,却是笑得更开心,“那不是更好,说明我们运气好。就算困在这儿,也能见到别人在外边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
莫石只觉得自家公主心太宽。不过能够这般自娱自乐,看来也不用她太担心了。
就像甄茴姑姑说的,外面的女子可比宫内自由许多,别说男女共处一室,便是男女光天化日之下贴面亲近,也是见怪不怪的,或许她真的不用这般警惕着,反而拘了公主扫了她的兴。
苻笙一回到内殿便让莫离去书房把书给整理出来,怕她不清楚是哪些,还细细地一本本列在纸张上,又让她将一直密封着的箱子也给她拿过来,虽说平时也是有说有笑的,却一直都是懒懒散散的,从来没有过今日这般的兴致高昂,行动力十足。
等着莫离全部按着她说的将书分类整理好后,苻笙便一本一本地找着,不时自己念叨着几句,“这本不好,太啰嗦”,“这本不错,就是对他来说还有些太深了”。直到甄茴过来,看到这乱七八糟的场景惊讶的不行,事情才算告个段落。
甄茴是来同她商议苟皇后的祭祀的。
“今年是个小整,可要更庄重些?”已经整整五年了。
苻笙脸上的笑淡了下来,“不用了,同往日一般便好了。母后和阿兄不在乎这些,其他人更不会在意,不如就按着先前的规格置办吧。”
甄茴叹了口气,想安慰却发现总是如此,不知该说些什么。
更何况,眼前的少女,也不再是当初躲在她怀里大哭的孩子了,现在更多的,反而是她安慰她。
“方才看你在整理书,可是准备等天晴了晒书?”甄茴知道她往常对这些书宝贝得很。
“这倒不是,是我想着西边那儿的书少了些,且也都是些打发时间的杂书,所以便准备把这些书让人送去。正好,我想也是时候把哥哥以前的东西整理一下了。”苻笙顺着甄茴的话,再小心地道:“姑姑,我想让哥哥的书让更多的人看。”
“那人也是个古怪的,若非是在北宫之中实在送不出去,又怕连累了你,我是必定不会救的。他身上被下了内宫的秘药,长得又似白奴,我猜他这身份,也是敏感得很。偏是你好心,捡回来个什么‘苦命人’,你也不怕是个江洋大盗!”甄茴只做不知她话中带着的小心和特意的回避,故意抱怨着。
苻笙并未告诉他们,她并不在乎他是谁,其实也不难猜出他事慕容氏的人。
她忍不住玩笑,“方才莫石才与我说会不会是个精怪,这会儿阿甄你又说他是个江洋大盗,如果真的是的话,我们这北宫可算是热闹了。没准比那些戏本子上的还要精彩。”
当慕容冲看到整齐列着的一箱子书时,有好半晌没反应过来,倒是没想到她比他自己还要来得有信心。不过,恐怕她要失望了,他虽不排斥这些汉人的东西,却也没想着变成书呆子,他也不像苻坚那般,喜爱和推崇汉学。
他要的,这些书没办法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