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烟波,杏花夹径,波淼柳依。
红菱绿荷倾覆于凌波之上,远水接天,朱碧相错攀云端。
湖边远眺,入眼的便是一世繁盛,转瞬让人忘却江南之外的战乱民荒。
一叶小舟灵活地穿梭于荷叶之中,风起波动,荷叶红菱轻浮,小舟留下的痕迹眨眼间消散。再放眼看去,已经再无人烟之气。
十五六岁的童子剥了个白菱,对着摇舟的青衣女子唤着白芷阿姊,是个嘴甜舌利之人。
青衣女子掩嘴而笑,故作嗔怒,“好你个白芨,净顾着自个儿吃闹,给我好生照看着这位小先生。”
白芨笑嘻嘻地拍拍手,将手中的菱角青壳扔回到湖里,擦了擦嘴,转身同船中一位年轻公子说话时,已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一派大家风范。
“崔先生,再行半刻钟便可到庄,我家郎君今晨一早先行,就是到此探望长辈,您切勿心有不安。”
崔先生听后,抿了抿唇,心中却对方才所经历的一切震惊不已,有些谨慎地问道:“王郎君如今可也是在此?”
白芷笑盈盈地点头,灵动的眼眸一闪一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郎君现在怕是被我家小娘子给缠着游太湖去了,先生上了岸自然便可见着。奴瞧您年纪不大,却听说您有一身的好医术,真是让人佩服。”
白芨一脸幸灾乐祸,接过话,“主子可真是好性子,也偏得他能受得了懿娘子。”
崔先生的样貌十分清秀,眉峰柔和,白肤红唇,让人忍不住夸一句好样貌。此时他眉头微蹙,却没有开口,只是捏了捏衣角。
白芷恍若未见,只是同白芨笑骂:“这话你倒是同你家主子说去,看他怎么罚你!”
“那还不是因为有老夫人在一旁护着,主子可是对那姑奶奶无奈得紧!”白芨轻声嘀咕,崔先生听后,似是松了口气。
轻舟拂叶,稍一伸出手,便可触及如伞般撑开的荷叶,抖落荷叶上四处散滚着的水珠。
密密层层的绿衣,随风伸展,总在小船穿过时,展开一条小道,而后默默合上,竟让人找不着来时路。
岸边泊船处,站着两个碧衣侍女和一个黑衣男子。
三人一看到白芷,便笑着迎了上来,帮她将船停好,又嬉笑了几句,而后便恭恭敬敬地请崔公子上岸,道是郎君早先便有嘱咐,让他们不得轻怠。
崔先生上了岸,才知方才所见不过冰山一角。
水榭庭院,依水而建,蜿蜒小道上铺着的小碎石,在日光下竟成了“四君子”的花案。一座座的小筑,无一不是精致知己,比之建康的那些世家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芨在前面带路,先前在船上的吊儿郎当早就收了起来,任谁见了都不得不说他一句礼仪到家,规矩严谨。
他有些歉意地同崔先生道:“庄子里规矩要大些,若有什么冒犯之处,娘子您多担待,主子怕是会顾忌不了您。”
崔先生脸色起了些红晕,轻轻“嗯”了一声,见周边只剩下白芨,才放下之前一直辛苦端着的男儿态,举手投足多了些女儿家的味道。
“王郎他……我是说王老夫人,可也是在庄子里?”
白芨为难地挠挠头,而后严肃地开口:“崔娘子可要记好了,千万不能在夫人面前称她为王夫人。”
崔娘子怔怔地点头,心下疑惑,却不敢多问,正要问一问先前他话中提及的懿娘子是哪个,便听着不远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抬头望去,便见到熟悉的身影。
她心下一喜,正要唤他,却在看到他脸上从未见过的轻松笑意时,愣了片刻。
而就是这片刻,那笑声的主人已经近前来。
崔娘子在她的审视下,不由垂下了头,不过是翩鸿一瞥,但对方容颜却深深印入了她的眼底。
不过十二来岁的年龄,却已美得令人难以自容,明眸皓齿,顾盼神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