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笙发现,慕容冲空暇的时间忽然多了许多,几乎是日日伴在她身侧。
秋意浓浓的午后,她坐在亭中,在秋景的帮忙下,依旧有些手忙脚乱地缝着件小衣裳,“这样的针脚还是太疏了吗?可是我的眼睛都看花了。”
“主子,您还是歇着吧,这些事儿哪用得着您动手!若是陛下瞧见了,可是又要怪罪奴了!”秋景好说歹说,总算让主子暂时放下手上的活儿。
苻笙捏了捏眉心,看着刚成了一半的衣服,抚摸着肚子,“她可真乖。”从开始到现在,甚至都没有闹过她一次。
慕容冲掀开亭外的纱帘走了进来,在她身侧坐下,拿过她手上的衣服,直接递给秋景。
“以后这些活儿别让你们主子上手。”他对着她嗔怪的表情,依旧毫不留情地让人给收走,“你若真闲着,我们便出去走走。”
“政事忙完了?”这几天,他过来得越来越早,倒是比秋景在她身边的时间还要多些。
他随意地拿过她面前的茶盏喝了口,润了润唇,才开口:“又没什么事,懒得听他们叽叽歪歪。想一想,可有什么事想做,或有哪儿想去的?”
她蹙眉想了一会儿,倒是真没想出来,事实上,对她来说,现在有他在身侧,岁月静好,已是再没有比这还让她留恋之事。
不过,看他不止一次提起这话头,她也不好扫兴,认真地想着,将头埋进他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好半晌,他都以为她已经睡着,她却忽然道:“再带我去看一次花灯吧。”
这些日子,她极其嗜睡。即使甄茴说过,只要还在还在她肚子里,她便不会有事,嗜睡只是正常的孕期反应。但是每次看着她的睡颜,还是胆战心惊,只有脸对着脸,感受到她的呼吸,他才敢松口气。
慕容冲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阿笙,终我一生,怕也唯有你与江山。如今却已知晓,江山百年,不过须臾浮华,一抔尘土,尚不知日后又是谁主沉浮。”
她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柔软而沉溺。
“我拥有得太少,总是怕给你给的不够多。”他温柔地抚着白皙的脸颊,虔诚而又小心翼翼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苻笙闭着眼,感受着他难得袒露的感情,他们都内敛惯了,许多时候,多是安静地陪着对方。
这是他第二次这般说了,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坚定地摇头,“那你以后,便再多给我一些。陪我一同去看花灯,陪我去参加阿孙的婚礼,陪我去看望舅母……”
他一一应好,“我什么都陪着你。”
不会有生离,也不会有死别。
一整个下午,他就守着她,直到华灯初上,他方唤醒不知何时又睡着的她。
慕容冲看着她被一群侍女围着着装,不时隐没在人群中,只余下发髻上的凤翅金云簪,忍不住挥手退下她身侧的人,重新看到她的身影,才觉得安心。
他索性自己动手,帮她理着裙裾,又弯下腰要帮她穿鞋。
她只是娇笑着任他所为,边上的侍女却惊得不敢多看,在她们眼中,这是高高在上,从不轻易言笑的陛下,如今竟然半跪在皇后面前,伺候她鞋履,这话若是传出去,可怎生得了。
等他穿好,苻笙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错,手艺长进不少,陛下能为我做的,可是越来越多了。”
两人相携出门,慕容冲还颇有兴致地让人去宣平门大街旁订了酒楼。她也随他安排,却也多少被他勾起了些兴味。
出了宫,看着满大街挂着的灯笼,她才失笑道:“倒是你把我给弄糊涂了,竟都忘了,今日并非时节,哪里来的灯会?”
她不过随口一说,他欣然应下,她也不过是以为如上次北宫之中的花灯,怎知,他竟以满城灯火相赠。
“陛下这是打算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我们的胡闹吗?”她有些无奈地道:“这般下去,我若真成了让你烽火戏诸侯的褒姒,你准备怎么办?”
慕容冲只是淡淡地道:“这天下,不就只有这么点作用了吗?不然,朕又何必还坐在这个位置上!”
苻笙一怔,“你……”她想让他莫要如此偏执,她有今日,已是非常满足。但是看着他的眼神,她却再也无法说出口。
马车停在酒楼前,慕容冲扶着苻笙下车,入眼的便是满大街的繁华。
此时此景,竟与多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百姓的日子,似乎只与是否战乱相关,谁是君主,对他们来说,太高太远,甚至没有区别,最紧要的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
“郎主,夫人。”卯兔守在酒楼门口,见到两人,默默地行礼。
苻笙的肚子已经隆起,上楼时,慕容冲是寸步不敢离,半扶半抱地扶着她上了楼。
这一幕对他们而言是极其平常之事,但是看在身后的人眼中,却是惹眼得很。
高大娘子自从父亲高盖投了姚苌之后,便没了往日的好日子。即使慕容冲并未故意刁难于他们一家,她也从云端落入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