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被囚禁十年,倒一点没有减少你的敏锐感。”沈夜缓缓道:“谢衣,事到如今,我只想再问你一次,昔年萧河雪从流月城带走的神之劫火,现在下落究竟在何处?”
谢衣不语,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十年如一日,你仍旧还是如此固执。”沉默了片刻,沈夜缓缓道:“谢衣,你是否是恨我,杀了忘川?”
谢衣仿佛是愣了片刻,而后睁开的眼神中荡着无以言喻的哀伤。
仿佛是隔了许久,谢衣缓缓道:“我并不怨大祭司,忘川的死并非你的错——”
“哦?”
“大祭司应该明白,谢衣针对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可是,你依旧还是要阻止我——”
沈夜不带感情的声音冷冷道,谢衣叹了口气,闭目轻声道:“是的……我还是会阻止你!”
“你一己自尊,就当真重要过整个烈山部的存亡?”
沈夜的语中,含着隐隐的微怒,谢衣没有立刻回答,曾经的一幕幕回荡在脑海里,凡世千万劫数,那年捐毒烽火之下,人的性命贱如蝼蚁,一地残碎与血染的荒沙,多少个春秋曾日日夜夜入他梦中,他却只能看着而无能为力。
谢衣缓缓起身,注视着沈夜的眼神无法形容的复杂和坚定。
“大祭司难道当真希望我烈山部人,用凡间无数的性命与苦难,来交换这一线渺茫的希望?”
谢衣一字一字的质问道。
“哼!罢了,看来我终究还是白走了这一趟。”
沈夜停了片刻,而后一丝冷冷的笑容爬上面颊。
“谢衣,就算你不说,本座也不见得就没有办法寻到劫火下落。话说起来,本座这次去无厌伽蓝找忘川的时候,意外认识了一个少年,他把忘川——唤作师父——”
沈夜说着的时候,看着谢衣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听华月说,那个少年叫乐无异,是个偃师,一个偃师却拜了一具偃甲为师,作为忘川创造者的你来说说,这……是不是很好笑?”
谢衣闭目不言,沈夜冷笑着继续道。
“在无厌伽蓝,那个少年误以为他的师父死于本座之手,悲痛刻心。现在必定对本座恨之入骨,本座想,既然忘川身上什么都没找到,你也什么都不打算说,不妨就利用这个少年为本座寻找想要寻找之物——”
“大祭司——”
谢衣出声唤道,沈夜听得出,谢衣隐隐克制着心中的怒意。
沈夜微微凑近他,好教他看清自己冷笑的表情,道:“憎恨,是世间最强烈的感情,能令人变得冷酷而坚韧。破军,你说是么?”
“大祭司,你不该牵连无辜的人一再卷入这场斗争。”
沈夜脑海里闪过沧溟苍白如冰玉,仿佛一碰就要碎去的面庞。
“无辜?我流月城烈山部族人,又有谁是有辜?”
“可是——”
“说起来,你何必这么生气?他是忘川的弟子,并非你的弟子——”
谢衣怔了怔,而后沉默以对。
“你听好了,谢衣,本座要做的事情,无论任何代价,本座都不惜付出,为了寻找到劫火,就算手染再多血腥,本座也绝不会皱眉。”
沈夜挥袖而去,黑暗之间再度陷入黑暗的沉眠。
一直到沈夜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尽头许久,谢衣方才放下了心神,无力跪坐在地上。
好险,他方才险些让沈夜看出了破绽。
“乐无异——”
时隔十年,再次从大祭司口中听到那个少年的名字,谢衣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昔年捐毒,从他自一片乱石残沙中抱起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开始,他幼弱的生命便在这个世间受尽磨难,十年前的再会,那个孩子苍白的容颜,在脑海里不断徘徊未去,那时的他还未摆脱稚嫩,却已学会了对生死淡然。
此刻的他,早已长大了吧,只是……
怀中的冥灵石似有感应,隐隐含光,谢衣轻轻将它握在了掌中,合上了手掌。
“无异,但愿你能平安度过此劫。”
谢衣轻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