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活傀儡彻底被控制之刻,不复存在人的记忆、感情、思维、甚至是本性。只剩下魔气环绕身的,杀戮。
凡被心魔看中的活傀儡,一具具被送到了他的面前,经受着记忆的洗练。
这是漫长的过程。
人会一点一点失去记忆,忘记本性,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当成为活傀儡之后,尽管行动一如常人,但随时将成为被控制的魔物。
华月,他曾最信任的华月,那个贞洁若雪,看似冰霜却意志坚定的廉贞祭司,为了族人,被选为了第一个活傀儡的祭品。
那一夜,华月没有哀叹,没有埋怨,为了族人,她慨然以身赴劫,从此变成了再不复沈夜记忆中的那个华月。
那夜过后,她回到他的身边,然而他知道,她纯净的眼神从此再不复从前,同样的人,同样的面容,却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华月。
他只能告诉她,那个叫华月的女子已死,请她代替她,用华月这个名字活下去。
他看到她的眼底一阵茫然,却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那些成为活傀儡的人永远身不由己。
不愿为,心魔便会坐视他的族人去死。
逃走,流月城在这结界之下,能逃去何处?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看着曾经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孔,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
“呵,我只是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七杀祭司怎么是这般神出鬼没的样子?”
“我正试炼隐蛊,你不必理会。”
“隐蛊……七杀祭司亲身试炼未免冒险,何必呢?”
“无奈,送来试药之人都太不中用,只能拿去养碧血蛊了。”
“来到此地,不会只是向我展示你蛊虫之力吧……”
“呵呵,当然不是。实话说,上回大祭司交给我的那副偃甲人,属下从其身上,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以谢衣的偃术,七杀祭司竟能破解其中关窍,倒也真是难得。”
“呵呵呵……破解算不上,谢衣所制偃甲确实精妙复杂,我并未参透其中关窍,不过偃甲人其中核心部位保存下来后,属下打开其盛放记忆的冥想盒,其中倒还残留了些有趣的影像。”
“哦?是何内容?”
“除了谢衣的记忆之外,便是关于一个少年的内容。”
“少年……”沈夜喃喃道。
“少年应是位偃师无误,不仅如此,这位少年身负一种无名的强大力量。多年来,偃甲人一直以谢衣所授的法术试图封印少年身上的力量。”
“力量……封印……”
沈夜陷入沉思,蓦然回想无厌伽蓝忘川身边那位少年。
少年脸上还未完全脱去稚嫩,眼神里却弥漫着他无法看懂的情绪,少年对他沈夜的力量无有畏惧,敛聚的眉目间依稀可见那份难能的坚定。而那少年一身明朗的气息,对于像他这样长久沉沦黑夜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离他的世界最遥远的那一类人。
事后他曾问过华月关于那个少年的事。
“启禀尊上,那位少年叫乐无异,是个出色的偃师,谢……不,是忘川在人界收他为门下弟子,观其偃术,应与谢衣同出一源。”
“乐……无异……忘川的弟子?哼,这还真是本座听过的最荒唐的事了——”
“从那个少年的反应来看,他并未察觉忘川是个偃甲人,或许那个少年,一直把忘川当成了真正的谢衣尊为师长。”
“一个偃师,竟然拜一具偃甲为师么——”沈夜冷笑着道。
“另外,还有一事我需告知大祭司,沧溟城主若再拒绝治疗,离全身溃烂的时间已不会太远。”沈夜以手靠着头,面无表情听着,瞳见他的反应后继续道:“沈曦的神识,已接近改造完成,过不了多久,沈曦就会完全失去过往记忆。”
离开了神殿,沈夜径直前往黑暗之间,只是立于黑暗的牢狱之前时,心中一片说不出的怅然。
“大祭司既然来了,又何必避而不见?”
声音温润如其主人一般,却不乏语中带着的刺骨的冰冷,沈夜冷笑一声,缓缓走进黑暗之间的牢狱中。
听完了瞳的话,沈夜一刻没有耽搁,径直去往黑暗之间寻找谢衣。
沧溟的病症已经不能再拖下去,小曦的情况也濒临奔溃边缘,如今之法,必须寻得劫火,或许还能和砺罂谈一谈条件。
他来,只为一句他早已问了无数遍的话,然而沈夜也清楚,谢衣不会轻易给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