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不死之身,那满头的白发,佝偻的脊背,磨损的寿元,便是沉默的答案。
清醒时,要时刻与体内那颗疯狂搏动的“魔心”对抗,忍受着本源被污染、意志被侵蚀的无边痛苦;沉沦时,则可能沦为毫无意识的杀戮工具,造下更多罪孽,醒来后只剩噬心悔恨。
这绝非简单的“囚禁”,而是一场持续了十数万年的、针对灵魂与肉体的双重凌迟!
没有希望,没有尽头,只有一轮又一轮的折磨,以及一个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执念。
石窟内一片静默。
良久,陆抗深吸一口气,打破沉默。
“桑前辈,我现在明白你为何愿意将镇玄印相送了。不过,我现在反而不能要了!”
桑蝶皱了皱眉:“为何?”
陆抗上前一步,目光灼灼:“你是看鹿大哥他寿元将尽,心生死志,想给镇玄印找个可靠的主人,然后随他一同……离去。”
鹿山浑身一震,猛地看向桑蝶:“小蝶,他说的,可是真的?不行,绝对不行……”
桑蝶瞳孔收缩,下意识地避开鹿山目光:“鹿大哥,我……”
不等两人续苦,陆抗的声音陡然拔高:“可是,我要说的是,人生何其美好,这天地何其广阔!您与鹿前辈相伴数千载,始终困于这万里方圆。何不走出去,看看从未看过的山河;看看日升月落;看看潮起潮生……”
桑蝶眸光晦暗:“我……我哪有那个机会……”
“若我说有呢!”
鹿山原本黯淡的眼神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猛地抓住陆抗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你……你此话何意?难道你有办法,既能取走镇玄印,又能保小蝶性命,甚至……压制这魔种?”
桑蝶也豁然抬头,浑黄的眼底深处,几乎熄灭的微光,重新被点燃,紧紧锁定了陆抗。
陆抗迎着两人目光,缓缓点头:“不巧得很,晚辈的确有法子。不过,在那之前,须得先解决了轩辕神帝的隐患!”
桑蝶愕然道:“你……你是想于神帝作对?”
“有何不可?”陆抗眉峰一扬,反问得理所当然。
桑蝶刚燃起的微光,瞬间熄灭。
轩辕神帝!
统御轩辕王界,一念可定亿兆生灵生死,一言可决一方星界存亡的……至高主宰!
莫说再南神域只有寥寥几人能于其比肩,便是放眼整个神域,轩辕神帝之名,亦是矗立于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小撮至强者之一!
虽说,她已察觉到阎舞赫然达到了神主十级的恐怖层次。这般修为,放在任何一方大界,都足以称尊做祖,开宗立派,受万灵敬仰。
但是——
神主十级,与真正的“神帝”之境,看似只差一个称谓,实则有着云泥之别。
那不仅仅是玄力总量与精纯度的差距,更是生命层次、规则掌控、神脉传承、乃至“玄道”理解的根本性跃迁。
更更重要的是,阎舞所修的黑暗玄力,是除北神域外,所有玄者所不能容忍的存在。
一旦阎舞暴露力量,到那时,面对的就绝不是轩辕神帝了……
陆抗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并未再多解释神帝究竟有多么不可战胜,因为那毫无意义。
只是心平气和的缓缓说道:“这个世界,很多事情,说到底其实很简单,只有信于不信!信,则无限可能。不信,则万念俱灰!我这个人啊,别的大本事或许没有,就是无比的自信!”
陆抗的话,像是一把重锤,敲击在桑蝶那被恐惧冰封了无数年的心防上,裂开丝丝缝隙。
紧接着,他眼神微微眯起,那漆黑的瞳孔中,倏地溢出一缕如同老狐般狡诈光芒。
“那位轩辕神帝,不是快要到他百年一度的‘万寿圣典’了么?我啊,最喜欢凑这种热闹了。”
桑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你……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虽不知你具体来历,但我要提醒你。你这么做,势必引起界域争斗,后果不堪设想……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我对着残破的天地早已无甚眷恋,赠你镇玄印,只是……只是想让它物尽其用……”
陆抗轻叹一声:“前辈有一点或许搞错了。无论轩辕帝,还是南神域,都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至于镇玄印,其实并未抱太大期望,更多是循着线索探查。如今机缘巧合,碰到两位前辈。那这一切,便不再是简单的‘取印’了。我既然已经看见了,就觉难假装看不见。”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桑蝶惊愕的视线:“桑前辈,当务之急,是先稳住您的状态,待我归来斩魔种时,您也好有足够的气力撑住,亲眼看着那枷锁被斩断的一刻!我想,你方才强行逆转年龄,恢复玄力,所伤必定匪浅……”
桑蝶默然。
在她看到十大神君想要搬山之际,情急之下,便孤注一掷地加速恢复,强行将身体与玄力拔升回最适合战斗的巅峰状态。
这逆转本就如同逆水行舟,对鸿蒙元气本源消耗巨大,更打破了与镇玄印、魔种之间那脆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