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敢问公主芳名?”
我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善巧。”
一天后我才从一只喜鹊那里听说,这紫衣少年是代国刚刚送来的质子杜墨麒,要在这晏国皇宫里住上几年,成年之后再回代国即位。据说这质子命犯桃花,国师说一定要在十六岁这一年戴一年面具才可渡过此劫。我听了以后有两种感叹,一是什么样的国师才能测出这么杀马特的劫?二是一张脸在面具下面捂一年,等摘下来的时候约莫也毁容毁的差不多了,怪不得能避劫,只怕以后连桃花也没有了。
这些凡人竟然连这样矫情的伪科学也信,真是辛苦他们竟能活到这么大。我应该也在宫里摆个摊算命挣点银子,这样我和奶妈就再也不用吃御膳房送来的那些黑暗料理了。
我也确实将想法付诸实践,在漱玉阁摆了张小桌,左右挂一副对联。上联:术数断吉凶,下联:不准不要钱,横批贴在桌沿上:婳沉算命。一连摆了两天,才有我院子里负责扫地的名叫兴安的小太监本着同情心理来找我算了一卦。我要了他八字,掐指一算,“你祖籍黔州,家中有三兄弟,三亩薄田,还有一头名叫花梨的猪是你的好朋友。你十岁的时候黔州大旱,你家里揭不开锅,所以爹娘把花梨宰了给你吃了一碗红烧肉,然后就把你卖进宫里当了太监,因此你再也不吃猪肉了。我说的对不对?”
兴安下巴几乎碰到地面,“公主你怎么知道的!”
我呼啦呼啦抖抖下联,“不准不要钱,你当我说着玩儿呢?”
“那……殿下我想问我今天下午跟小武他们约好赌大小,您说我手气咋样?”
我再掐指一算,嘴里念念叨叨,“先开大,再连开三局小,再开两局大,最后会出个豹子。“
第二天,我秦大仙的名声就在宫女太监之间传开了。
测算对我这个前尊神来说固然是小菜一碟,但那毕竟是对凡人泄漏天机,有损福德,我是不肯常用的。兴安那些遭遇都是他没事跟别的太监念叨的时候被只住在他们太监檐下的燕子听来的。那只燕子看他们赌博看久了,看出了小武这个庄家摇骰子的手法和模式。若不是它是只鸟不能跟着一起堵,恐怕早就让小武输的血本无归了。就算有一两处不准,我令那燕子带了几个同伴藏在他们桌子下面,趁着落骰的瞬间震震桌子,也能震出来个想要的大小。
现在想来控制鸟的这种能力乍听上去用处不大,用得好还是很屌。毕竟这个世上鸟的数量比人多出二十倍,天下间除了大洋深处,没有一个地方没有鸟的踪迹。
找我算命的人连绵不绝,宫女和太监们在我院门前排起了长队,什么算时运的,算手气的,算寿命的,甚至连算对食姻缘的都有……偶尔还有插队打架的,统统被我一脚踢出去。我的银子赚了一大盆,让奶娘从外面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用的还有漂亮衣服。奶娘乐得眼睛笑成一条缝,我也总算吃上了桃子,日子一下子敞亮起来,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这么好的赚钱手段,我怎么以前没想到呢?真是要多亏了那位面具世子。
我正低着头认真数钱,前方刷地坐下来一个人影。我头也不抬,“今天收摊儿了,明儿再来吧。”
“善巧公主,怎么突然改名叫婳沉了?”带笑的声音,有几分耳熟。
我一抬头,猛地看到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椅子一歪险些坐到地上。再仔细瞧,原来是个傩神面具。
“……你来干嘛?”
“我来算命啊。”
“你算什么命?你不是代国世子吗?”
他语气惊诧,“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会算命啊。”
他沉默半刻,似乎没想到我竟然说的很有道理,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句反驳,“代国王子为什么不能算命?”
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规定代国王子不能算命。问题是我没听哪只鸟嚼过他的舌根,手头什么资料也没有,又不想为了他泄露天机,只好胡扯一番了,“你要问什么?”
“你既然算出我是代国世子,也该能算出我有一桃花劫吧?我要问我的桃花劫是谁。”
我于是装模作样摇了摇装着铜钱的乌龟壳,又念念有词数着指节,脑子里编纂着这惊天动地的桃花劫,然后长叹一声,惋惜地凝视着他面具上那两个眼洞,“冤孽啊冤孽……”
他语气焦急,“你算出什么来了?”
“世子之桃花劫乃是一倾国倾城佳人,对你十分痴情,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一摊手,“那位佳人,他是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