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文雀一直昏迷不醒。刚刚退下去的体温,又好像因为她的噩梦回升了起来。这是很糟糕的事情。
和尚微微蹙眉,文雀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如果一直下去很可能进一步引发她的心魔。
她的额头一直都是滚烫的,可身子却如此冰凉,她一会儿口中说着热,一会儿说着冷,这让和尚很困扰他到底该怎么做。
于是,他就在她说冷的时候给她输送内内力,热的时候不停地给她敷毛巾,以此降温。
但这种方法似乎并不管用,他知道,她热的是她的心,她的心焦躁不安,没有人可以给她安慰,没有人可以给她降温,没有人可以托付。
她无助,孤独,犹如在风雨中飘摇的一根稻草。
“别慌。我在你身边。”和尚用着低沉的声音说着,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比昨日有些好转。
愿佛祖保佑你,施主。他在心里叹着。
突然,听到她的一声叮咛,和尚看着她睁开眼,眼里还留着迷茫,他见她使劲地眨了眨眼,撇过头看着玄戒说,“和尚,我是否睡了很久?”
玄戒放下手中的书简,低低地应了一声,用手指拨开了她脸上的发丝。
她叹了一口气,白雾从她嘴里出来,在晨间的湿润中散去。
她道,“给你添麻烦了。”她合上了眼睛,似是累极。
“别睡,”玄戒说道,“只要撑过这一劫,你的病便能好全。”
文雀的眼睛又睁开一条小缝,笑了笑,“我也没得办法,眼皮沉得很。”
玄戒道,“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一旦睡过去了,便会一下子昏睡好几日,只要现在顶住困意,以后也不怕了,疗伤的速度想必会快些。”
又起身,道,“我去给你拿药。”
文雀点点头,微微转头看向了窗外,晨光淡淡,入射至厢房内,除了那一抹光亮,其他的地方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文雀的眼睛暗了暗,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等待着玄戒回来。
她听到木板咯吱咯吱的声音,看到了玄戒端着一个陶碗进了屋来,里面黑色的汤药一摇一摇,在碗的边缘留下黑色的痕迹。
文雀皱起了眉头,一看这药就能把人苦死。
玄戒扶起她的身子,把药送至她的嘴边,她闻着那难闻的气味,还是一口端了。
确实有些发涩,但并没有想象中的苦。她还以为她的味觉已经恢复了呢。
“呐,和尚,我前几日做了个噩梦。”文雀对玄戒说。她心里急需发泄。
“愿闻其详。”和尚接过陶碗,放在了桌上。又打开书简,细细研读。
“那个梦全是红色的。是有关于我儿时的记忆。那时我亲眼看着百里肃杀人,满身是血……”文雀吹下眼帘,又道,“我虽不厌鲜红,但却如此大面积出现在我的梦中,着实令人惊慌。”
玄戒听她这话,顿了顿,这梦似乎,就和他那日做的梦一个样子,但他是从旁观者的角度。两个人的梦都是血色满天,这让他不得不疑心。
这实在是怪异的很,他虽不信灵异之说,但应是羁绊。对于他来说,这是她童年时的回忆,但确是两个人的痛苦。
夏日蝉鸣,盛夏的到来,让和尚有些忧心。
天气愈加炎热,文雀还在疗伤,这样的天气着实不利。
但让玄戒出乎意料的是,文雀如今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距她上次做噩梦之时才仅仅过了一周,伤口便迅速地长出了新肉,文雀看在眼里,只觉的恶心得很。
玄戒还是担忧重重,好的速度这么快,可以想象内里已经坏到什么程度了。这实是不妙。
除了和尚每日念经与她听,她还是喜欢在和尚的院子里找酒喝。
每次她早早的起来,在桃花树下挖出一坛酒,坐在树下,头靠着树干,一边看着和尚的经书,一边喝着酒,就这么等着和尚采购完药材归来。
她甚至觉得这一段时光是她人生中最最安详的,会被她永远记在心里,成为一块安宁之地的时光。
每日,和尚和她一起醒来,和她一起用午膳,和她一起准备晚膳。
两个人就像老夫老妻一样,他们都心照不宣,但从来不开口。
和尚也并非是个古板之人,她总觉着她似乎已经撬开了和尚的心门,看到了里面的亮光,是她向往的,却不敢多走一步去触碰。
她希望一直这么生活下去,她很知足。
只是唯一不足的是,她运气时好时坏,也不是每次桃花树下都能找到酒的。
每到午时,和尚便手拿着药包,看到她喝酒都会上前制止。和尚觉得没办法,只觉得无奈。她都会回他一句。
喝酒,乃人生一大乐事也。
但是她啊,还真得手过几次,在桃花树下找到了几个酒香浓厚的酒坛子,还是连续几次都是如此。
正如现下,正打开准备痛饮一番,未想和尚简直阴魂不散,刚刚灌上一口便被人拿去了。
正如现下,文雀眼睁睁地看着到嘴的酒飞了,她使劲地呜呜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