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龙谷洞，川梓什么也没说，他点了点头。然后一切恢复几千年来一直的样子。我载着川梓四处遨游，从不会考虑什么是聪明的什么是愚不可及的。

直到有一天，朔西急急忙忙地走进来，说，不好了，上仙，芷宴着了魔道了。

川梓一愣，酒杯摔在我身上，竟是钻心般的疼。

芷宴受女妖蛊惑，长期食用毒花毒草，最后走火入魔，成了邪物。川梓还说，那女妖自称精卫，骗过了芷宴。

上仙，小云有罪。请上仙责惩。

精卫，你也知道这不怪你。事已至此，我都告诉了你罢，芷宴并不是我的元神。

我心里一惊，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他是地煞痴洪的一个元神。四千年前他从痴洪身上逃出，进了凡间几经轮回，早已忘了前世之事，可是他的魔性还是被曾经的爪牙感应到了。此事我不愿声张，所以没告诉你。那芷宴之所以像我，是因为我施了法。我让你下界，是怕他被妖物掳走，修炼成第二个痴洪。可惜我原以为一切顺利，不料他没有逃过情欲这一关——罢了罢了，我是太心软开始不想杀他，可现在不杀，日后必成大患。

我沉默了半晌，说，上仙，让我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你去吧。

第二次见芷宴，他变得愈发英俊了，长发披散在战袍后，一双嗜血的瞳仁透着迷人的邪魅。他说，精卫，你别生气，我已经把那个冒充你的妖女杀了。

芷宴啊芷宴，你这是怎么了。

我想我变得不是人了。他弯了弯自己带有血红色长指甲的手指。

是我的错吗。

怎么不是呢？你一声不吭地走了，害得我找的好苦。

如果你现在散尽法力，我就不会杀你。

为了精卫，我心甘情愿。芷宴冲我笑，嘴角勾挂着一丝苦涩。他闭上了眼睛，一瞬间，魔气如江流一般翻涌着离开他的身体。

精卫，我......

一道白光闪过，芷宴没了声音。

我惊讶地抬头。上仙，为什么还要杀他？

他的魂魄依然有魔障，一时散不开的。

我点头，表示懂了。可一回头，眼泪却莫名奇妙地流了出来。

川梓说，精卫，你已经不能再做一朵云了。我把芷宴的魂魄给你，你把它注入蟠桃树中，每天取一瓢弱水浇灌，千年之后，芷宴的魂魄就会干净。

那他还会记得过去吗？

不会。

我猜此时的我，还算不上是聪明吧，竟然还是拿走了芷宴的魂魄。

我想起一次到释迦牟尼那里的时候，佛祖看着我说，上古天帝之女女娃淹死于东海，死后化身为精卫鸟，日日衔南山之石砾投于东海，欲填其为地。川梓，这仙云命里注定要为了一个信念而坚持到沧海化为桑田，所以就取名精卫吧。

芷宴就是我的劫数，我命里注定要为他坚持。

我会好好等待蟠桃花开的那一天。

川梓

精卫你看，这蟠桃树长的多好。

四千年前，你就在它的树根下躺着，我每天都引来弱水浇灌它、浇灌你。你问我为什么这龙谷洞会有一棵蟠桃树，精卫，那是我为你向王母讨的呀。

你已经复活了四千年了，想想都有点惊讶，我们一下子就一起生活了四千年。我太习惯这样的日子了，以至于都快忘了你本来的名字。

曾几何时，你叫痴洪。

那时，你失去了至恶的那一魄，心也变了，你求我为你轮回，你说你想赎罪。于是我答应了你。为了让你成为至真至洁的存在，我把你轮回后的魂魄放进我的仙云中。精卫，轮回后的你一点也不聪明，可能是你的智慧都在逃走的那一魄里吧。

你竟然都不知道，别的仙云都是没有灵魂的。

你明白吗？你之所以喜欢芷宴，那是因为他曾是你的一部分——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为时已晚——你们相遇时，你们的灵魂在彼此召唤，它们都迫切的需要对方的温度。于是爱就那么荒唐而又顺其自然地诞生了。

精卫，其实在最开始的开始，我是你的精卫。

可是爱就是荒唐的，我知道，我们都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