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鱼从幼儿园就厮混在一起,因为名字,我叫她小鱼,她叫我小河。那时的莫小鱼瘦瘦小小的,带着眼镜,像个小豆芽菜,很不起眼,老喜欢跟着我后面跑,连她妈妈都笑着说小鱼是我的小跟屁虫。就这样,我们一直玩玩闹闹,到了高中同校不同班,也会一起去吃饭,一起午休,一起回家。上了大学,虽然选了不同的学校,但是仍然在一个城市。虽不是故意一路一起走,却也是真真切切相伴了好多年,多到我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会这样了。
她喜欢吃草莓,喜欢吃栗子,喜欢吃鱼,无肉不欢,但不喜欢吃羊肉,不吃胡萝卜,不吃香菜,米饭只吃一小碗,怕水,怕三板桥,怕狗,鼻子容易红。
“诶,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嘛?”莫小鱼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和我讲话。
“记得啊。干嘛?”
“那个谁被你打破头还记得嘛?那天张子陵还夸你从小就是个爷们儿呢。”含含糊糊地讲着,竟还要笑起来了。
“我冤不冤啊,我真的只是随手推了他一下,撞瓷砖上也怪我咯?怪我咯?”那时候帮老师看早自习,那男生死活不听话,要转头讲话,铁面无私如我自然伸手去拨他的头,然后他就撞向了座位旁的窗台,还正好落在了瓷砖接缝处,霎时血流满面。自此,整个小学再也没有男生敢惹我,威信和威名就是如此建立而来的 。
“当然怪你。我和张子陵说你爷们个鬼,脚一折,连只猫都不如。还不是我帮你跑前跑后,倒水拿作业的,上厕所还得靠我呢!”热腾腾的焖锅将她的眼镜上熏了一层白雾,她索性摘了眼镜,小小的眼睛瞪圆了望着我。小学二年级,我脚骨折,天天被我妈背着上学,她就像个小人妻似的,帮我打点学校里的事。
“是是是,谢谢您嘞!金牌好女友哈!”
“还有三年级呢,作业还是我帮你写的。”她今天很奇怪,说起小时候的事,就停不下来了。不是说,只有老的走不动了,才会一点一点回忆一生的故事吗?莫小鱼提前衰老了?
小学三年级,我白天不听课看小说,回家看到后半夜,然后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写作业,写不完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因为我是班长,每天给老师送作业,就自觉省略了自己,再后来索性直接把作业扔给了莫小鱼,“还说呢,就是因为你字太丑才被我妈发现的,我还挨了顿暴打呢!”
……
一顿饭,回忆了我们大半个学生生涯,莫小鱼越说越兴奋。
“我去,莫小鱼,你明天就是要失忆了还是怎么着,回忆的那么清楚干嘛?”我满足地掐着腰走出饭店。半天,没听见莫小鱼兴奋的声音。
一回头,莫小鱼站在马路牙子上,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刚刚的兴奋劲儿一扫而空。
“嘿!你傻了吗?今天又没有星星。”我去拉她,向学校方向走去。
“小河……有你真好,好希望他也会碰到你这样的人……”她的声音柔柔的,没有了回忆故事时的激昂,像是已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嗯?你说什么?”莫小鱼,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我胃疼了。”莫小鱼压低声音,怅然的说。一手重重地拽着我的胳膊。
“……得,你先上去,我去给你买药。”许是刚刚聊的得意忘了形,又吃撑了。没法子,我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又转身去给她买药。
我和莫小鱼之间很有默契的一点就是,她不说我不问,如果她想让我和她一起纠结,就会来缠我,如果不想,我也不会主动问及。
“快点选啊,马上下班了。”刚进药店,柜台阿姨好心提醒我。我点点头,问了胃药的位置,疾疾走去。
其实,走在药架间,闻着药香,我倒是有点恍惚。
那次,还是陪张冰悦走在这药架间,我还好奇,她为什么一定要那么仔细的看温度计的说明书,直至一周后她闹自杀,我才明白。
呸,想这些干嘛。我收回思绪,拿了药,付了钱赶紧跑了回去。
“你今晚还走吗?”莫小鱼吃了药,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搭在床沿上眼巴巴地看着我。无论是吃饭时激动的,还是刚刚虚弱示软的情绪,全部不见了。
“下雨了,不走了,明早煮粥给你吃完再回去。”我简单洗漱后,躺在莫小鱼的旁边。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和木头发着微信,嗲声嗲气地说我才是金牌男友。
我无奈地笑笑,要真是金牌,你找他干嘛?
N市的初春依旧寒冷,莫小鱼睡着了,嘴里嘟嘟哝哝地说着梦话。我躺在床边上,缩成一团,不敢触及咫尺的热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