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清光是出了名的只爱自己。

不管是收到历史修正主义者的邀请时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也好，还是在每一次战斗中见机夺得“誉”也罢，全都只是为了自己能够过得更好而已。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遇到她吧——那个黑发黑眸、幼弱无力的女审神者。

他们相逢于战场之上。当然，这几乎是注定的，他从最初开始便是她的敌人。

加州清光起初并未在意，跟随战斗以鼓舞士气的审神者不在少数。他倒是对这配置有些微的好奇，一群小矮个儿加上一名身披白布、金发碧眸的少年，这大抵便是世间所说的“非洲人”？

幸灾乐祸地思考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眺望着少女的一举一动。清光的视力很好，足以瞧见审神者忧虑的神色，八成是在想为什么这么巧会碰见检非违使。而后他望见紧蹙眉头的山姥切国广动了动唇，他听不清，但是从她微愣之后明显变得欣然的表情来看，是说了一些让她安心的话吧。

譬如，不用担心，快点打倒检非违使，回去吃饭吧。

又譬如，主人，这群检非违使还不足为惧。

噢，当然，这只是清光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出来的话语。

他有主人，不过从未将这些话付诸于口，因为他的主人不需要，只需要他作为一把刀的斩杀能力罢了。

加州清光毫无埋怨之意，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

握紧了手中的刀，少年思索着应当如何混迹于这群垂涎对面的、理智尚存且井然有序的“怪物”之中，翘个班什么的。

他现在还不算“怪物”的一员。

因为他并无执念——他的执念早已随碎裂的刀尖一齐葬入池田屋的土地里，现在刨出来的话大概已经长出了蘑菇。

不知不觉间双方竟发展至僵持不下的地步，审神者那一边的付丧神们多是中伤，重伤一名，尽管清光这边的状况也不怎么样，除了他仍旧毫发无损以外，其他的付丧神们伤的伤、死的死。

不过事已至此果然还是有些不妙的，自己这副悠悠然的状态太惹眼了。

想了想，加州清光还是执起了刀，刃上寒光倏忽闪过。

此时，少女正搀扶着微微躬身的山姥切，满面忧色地询问着他的状况。

随着清光的逼近，他渐渐能够听见她的声音了。清脆如泠泠溪泉一般，挺好听的。

不过，再好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加州清光敛了种种思绪，抬手举刀——

“——你想杀他？！没门！！”

沙场上的风烈烈地横冲直撞，撕碎了她柔如锦缎、乌墨色的长发，却撕不碎她眼中直直向他劈来的坚定。

那个女审神者啊，不知为何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并且迅速站起了身来，平举双臂，硬是护住了身后面如金纸的山姥切国广，同时也逼得他刹住了手上动作，刀锋堪堪横掠过她的秀发。

那是加州清光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凌厉的目光，比他手中的银刃更为锋锐，就这么直直地，贯穿了他的心。

清光没能准确地定义那一瞬萦绕心头的情愫究竟为何物，可它来得那样气势汹汹，精准地直捣要害，紧紧揪住了他的心脏。

这亦是加州清光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还有“心脏”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