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长富既是村长又是生产队长,手握大权,
村里作物生产、物资分配、村务决策等,都把在他手里。
这个人权欲重,野心大,心思也活络得很。
通过内部关系,他跟公社供销社的盛社长搭上了线,两人关起门算计着一桩“大生意”。
盛社长名叫盛天财,掌管着公社的实权,却是个“惯偷”。
年底供销社清账盘货,有一批质地不错、花色也时兴的棉布,按说是紧俏货,
却被盛社长以“库存积压、略有瑕疵”为由扣了下来。
这几年,姓盛的利用职权之便,
以和邻镇公社“串换物资”,以“职工福利”名义截留,用“防汛备用布结余”的借口,
或者因为特殊需求向上级申请的“额外配额”等等,手里攒了大批布料。
有棉布、劳动布、涤卡、华达呢,还有少量的确良。
本来他打算借助亲戚之力,在黑市上慢慢出手,销售获利。
想不到风声越来越紧,这些物资他不敢再留在手里了,
便以市价一半不到的价钱,“处理”给了苟长富。
即便是半价,吃下这些布料也需要两千一百九十块。
苟长富没有这么多闲钱。
他背后的关系出资二百块,算入股,他又找村里的自己人凑了些钱。
苟二能出资八十块,苟三利出资一百三十块,苟四虎出资四十块,
加上他自己家拿出二百四十块,一共凑了六百九十块。
这些钱已经是他们能出得起的极限,可距离货款还有大大的缺口。
这可是个大生意。
苟长富盯着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眼都红了。
他胆子肥,手也黑。
一狠心,挪用了村里账上的卖粮款一千五百块。
布料是十足十的紧俏货。
运到邻近村镇的黑市,一转手,至少能卖到两倍半到三倍的价格。
他算了一下,拢共三千尺布料,营收能达到一万一千九百五十块,
去掉运输、进货等成本,可以赚九千四百块。
公社那位真人,能分得九百块,
苟二能能分得三百五十七块,
苟三利能分得五百八十块,
苟四虎能分得一百七十八块。
至于他自己,村里卖粮款对应的利润全是他的,他可以到手七千多块。
七千多块,那可是七千多块。
要知道,在苟家窝棚,一个社员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辛苦一年也就能赚一百多块。
这一笔生意的盈余,够普通社员干七十年了。
一边是忐忑惊惧,另一边是兴奋得近乎狂喜,
两种情绪撕扯纠缠,令他脊背发凉,满心焦灼,扰得他夜夜不得安眠。
交付货款后,一部分布料转移到苟家窝棚生产队的小仓房,
用装过公粮的空麻袋装着,卷在一起,和化肥农资摆在一处,
如果不能翻开细心察看,还真看不出来端倪。
仓房的钥匙一把在苟长富手里,一把在苟三利手里。
这其中,有一匹特殊的的确良布料,是罕见的红底色蓝紫喇叭花图案。
这是年初纺织厂试生产的新品种,
大部分供应市里的百货商店,少量投放到几个供销社。
盛社长眼馋这匹布,便以机动库存单独留存为理由,藏匿起来,没有录入销售台账。
年底时,它便和其他布料混在一起,几经周转,来到了苟家窝棚生产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