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
阮音留着泪看向伸来的那只温暖的手掌。
她笑笑,心中一片荒芜。
终是狠心躲开了那双手,转身跪下。小小的蛇妖对着当权者一拜二拜三拜,额头碰撞在华庭阶上,太过用力太过决然,竟生生磕出了血。
华烬看着她的动作,想要去拦却被四周的武将制住,只能听着爱人厉声相求……
“天帝陛下!此间诸事皆是因小妖而起,华烬仙人不过是一朝不慎,中了惑人的妖法!天界刑罚亦当遵功过相抵,仙人立功无数,若是当今为敌,怕要寒心三界!天帝明鉴!万勿轻举!”
天帝未曾想过一只卑贱的仙宠敢质问自己,然而她这说辞太过有理有据,又涉及华烬这个天界最不稳的因素,若是强硬拒了,怕是会惹得狗急跳墙。
于是,他屡屡胡须,威严问道:“汝既已认罪,华烬仙人殿前失德一事朕可以不追究,然汝罪难逃,可有觉悟?”
阮音凄然一笑,仿佛释然一般点头。她起身,拦住想要阻止的华烬,倾身拥住他,在仙人耳边低喃道:“百年之前,妾身曾立誓,望生生世世不再相见。如今,是妾身违了誓言……此番是要履誓之时,莫要感怀,忘了吧……”
华烬僵直了身体,右手不知何时被人抓住握在一把匕首上,他感觉怀中之人越来越冷,胸口似乎有湿黏的感觉。他不敢看,不敢听,只是拼命地想把慢慢下滑的人拉起来。
周遭如何他已经不清楚了,只记得自己抱着他的音儿想要回家,眼前一片赤红,是阻拦者的血……
敖瑾跌跌撞撞地闯进地府刑堂,他浑身一片血污,脸上挂着泪。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未能赶及,就眼见着天各一方。
“青舟!青舟……”
夫人还在刑堂,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只想去找她。
然而,当刑堂漆黑的大门打开时,看到的却是令他窒息的一幕。
赤发赤眼的华烬已经完全入魔,他一手搂着阮音冰凉的尸体,一手握着那把沾了无数仙人血迹的匕首,刀锋搁在自己爱人的咽喉上。
“华烬!你疯了!她是青舟啊!”
敖瑾悲痛地冲撞上去,全然不顾自身安危。此时的华烬已经理智全无,青舟趁着敖瑾冲过来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时赶紧打开刑堂机关,终于将入魔的仙人暂时困住。
夫妻二人互相搀扶着,看着好友落到如今这个境地,难过不已。
入魔的仙人法力瞬发数倍,此时的华烬无人能降。他雪白的袍子已经成了暗红色,时醒时迷。
敖瑾咬着牙,发动伏魔阵才勉强能压制一会儿。
青舟见自家夫君恐怕难敌,心中也是焦急万分,她看看华烬怀中冰冷的尸体,情急之下只好哄骗道:“华烬!你醒醒!阮音还有救!”
一声高呼总算敲进了入魔仙人的灵识,华烬愣了愣,眸中红光暗了些。他看向青舟,狰狞的表情柔软下来,一行清泪淌下,缓缓的一字一句地重复:“若能替之,人百其身……若能替之……人百其身……若能替之,人百其身!”
敖瑾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他认识了华烬几千年啊……却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敖瑾跌坐在青舟怀中,无法自持。
“他们到底碍着谁了?!前世那般错过,今生不能相守……死得死伤得伤……三界之中,竟无立锥之地……”
青舟颤抖着搂紧夫君,她冰冷的面具终于融化开来,阮音身死,华烬入魔,自己的夫君也成了这般模样……
她咬咬唇,逼迫自己坚强。
刑堂主人抹去眼角的泪痕,复又换上那副超然众生的表情。
“华烬,若想救她就自己醒过来!封住灵识,任魔攻心算什么男人?!再不赶快,阮音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如此一番言语确实震动了魔物,他歪歪头似在思考,许久突然捧着脑袋大叫起来。青舟知道这是华烬仙人的灵识在苏醒,她赶紧将夫君扶除刑堂,启动机关,将华烬单独关在里面。
与魔性抗争不是件容易事,华烬因阮音入魔也因阮音苏醒。他的仙人灵识在爱人身死时受到巨大冲击而难以承受选择沉睡,任有魔气入心,此时因为青舟的一席话原本放任堕落的灵识终于有了知觉。
仙人入魔旁人是帮不了的,只有靠他自己的意志压制。
敖瑾夫妇守在门外不敢离开,心中暗自祈祷,只听门内时不时有铁器肉身碰撞之声,他们心中不忍却无可奈何。
情丝是魔是毒,能解的只有自己。
如此不知过了几日,等到龙君夫妻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刑堂厚重的黑色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