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玖-流放之地

公子伊如往常一样，眼里似星光流转，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她，但他说出来的话在她看来却如此冰冷无情，“是时候，你该离开蜀山了。”

陌白垂眸，或许他已经厌烦一个闷油瓶待在身边的感觉了吧。

她竟天真地以为用一杯茶便能永远陪在他身边，早该料到，无心留不住他。

离开蜀山对陌白意味着离开公子伊，心口好像被一根微不足道的细针扎了一下，仿佛微不足道，却又真真实实地痛彻心扉，坚硬如磐石的心，原来也会应颤动而有碎尘落下。

陌白还未答话，一个身着玄色道袍的灰暗身影现身于在水亭。

“元文师傅，”公子伊笑着看向来人。

“公子伊，”元文点头回道，“蜀山大门将在明日重启，下山之人方可自行离去。”元文的目光似不经意地落到了陌白身上。

陌白静静地看着他，但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比他的古井无波更甚，元文的眼神不禁飘忽，转过头不再与陌白对视。

本以为自己与老怪物的师徒关系足够怪异，因老怪物从未教过她尊师重道，她向来没大没小。而元文道长与公子伊的关系看上去则更不像师徒，元文对公子伊的尊敬与退避已超出了蜀山弟子可以理解的正常范围，公子伊不像元文的弟子，更像是元文暗地侍奉的上位者···

所以公子伊身为神之子的传闻才如此肆意罢。

眼前是将老怪物从蜀山逼走的人，陌白不知其中缘由，对元文道长的感觉也谈不上恨，她在公子伊的身边甚至没有将这个所谓的老怪物的师兄放在眼里过。

三年前自老怪物离开，他留下的警告如同一根刺一般深深扎在陌白心中，陌白不愿细想，那根刺却仍然如发了芽的种子一样滋生蔓延。

她身为元修道长的徒弟却因元修道长的离开而陷入尴尬的位置，老怪物一向离经叛道疯疯癫癫，众人本就对他的弟子看不上眼，陌白从来就没主动接近过谁，更谈不上有人会来主动接近一个疯癫师傅的徒弟，陌白越长大也愈加沉默。

只有公子伊会毫不嫌弃地每日将她带在身边，带她修炼，教她书写。

这一丝温暖，叫她如何舍弃？

老怪物，你究竟为何要我离公子伊远一点···却又终将我留下面对于他？

这一次，公子伊亲口命她下山···陌白握紧拳头让指甲刺进掌心，疼痛感令她从压抑中清醒，她不应有哀，反而应松一口气才对，她或许···有机会去找老怪物将事情问个明白。

三年前她不明事理，对发生的一切措手不及，也没能留住自己的师傅问个明白······老怪物为何厌恶公子伊，为何说他压抑着煞气，为何让自己离他远一点······

她不曾不信公子伊，但她仍想知道他温润的外表下究竟隐藏了什么，令他额间压抑着煞气？

神之子么···师兄，你究竟是谁？

陌白转头看向温润如玉的公子伊。

她为了不被他厌倦，日复一日地赶在在每日清晨第一丝光亮出现之前爬到蜀山巅峰，只为收集最纯净的顶层薄冰雪水泡一杯无心茶与他。

陪在他身边也从无多余的话，她怕自己身为修道者却又生出倾慕师兄的心思。

她无时不刻都在控制自己的每个表情，整个人渐渐地愈发清冷，眼里却还是只能看见他一个······

再如此贪念温暖，长此以往，她若是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了，又该如何面对他······

公子伊说过，修道者不可有大的贪念，否则易走火入魔，修不得正果。

“一切都准备好了，你此次下山的任务是去集齐五灵珠···”公子伊看着眼前长大了出落得愈发标志又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我得到消息，土灵珠在人间流放之地，我安排了人送你进去，你定要把它拿回。”

陌白不敢再多看眼前仿佛高不可攀的人一眼，“谨遵师兄吩咐。”